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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九。如今,芨芨臺綹子早已人馬凋敝,拉燈散伙了。昔日的玉面柴九爺,赫赫有名的“云中雁”,也已成了一只禿尾巴山雞,被孫紅雷那一槍剜掉了耳朵,也毀了容貌。零散的彈片嵌入半邊兒臉頰,遺下無數(shù)坑疤,密密麻麻,簡直就像疏勒河上漂移的一塊粗糙浮石,布滿大大小小的孔洞,慘不忍睹。仇人相見,廢話都不用講。柴九分外眼紅,本已丑得掛相兒的五官更加扭曲。孫紅雷卻忍不住差點兒樂了出來,胸口的震顫立時牽動遍身的傷口,咳了半晌,肺里嗆血,嘴角咳出幾滴絳紅。孫紅雷樂的是一向最重外表,往日就喜歡窮打扮、涂脂抹粉、穿紅掛紫的柴大兄弟,如今這副落魄凋敝的尊容,真是讓大掌柜自己都有點兒后悔打了柴九那一槍。那一槍怎的竟然就失手打歪了,真不如一槍爆頭。大掌柜從來沒干過這么不人道、不體恤的事兒,把人家打了個殘廢并毀容,可以想見的是把這廝給折磨慘了!柴九的目光尖刻而陰冷:“哼,孫紅雷,你也有今天!”孫紅雷吐了一口血,笑道:“呵呵,柴九,你唉,你也有今天!”大掌柜眼光揶揄地望著柴九的一張破臉,這話分明就是挖苦,氣得柴九手腳哆嗦。左右兩架炭火盆,火光映烤上大掌柜的面頰,古銅色中浮動著點點流金。連日來雖然在這地牢中受盡酷刑折磨,男人的一顆頭顱仍然骨頭硬朗,頜頸間棱角分明;一張臉孔霸氣外透,眉峰鏗鏘,眼眥削金。柴九盯著孫紅雷的一張臉,恨得牙齦搓血。一旁圍觀這倆人斗雞眼的幾名壯漢,那左看看、右看看的眼神,哎呦......呃,嘖嘖......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瞧瞧這芨芨臺大掌柜,咋長得這叫一個丑呢?丑得咱養(yǎng)的狗都嫌棄!這么一對比,還是野馬山大掌柜長得帥呦,從里到外,從上到下,透著這么爺們兒地帥呦!人比人,氣死驢啊!柴九徑自哆嗦抽搐了一陣,這時突然扭身從刑具架上尋獲一把利刃,足有一尺來長,提著過來,恨恨地說:“老子今日將你的鼻子耳朵一并都剮下來!”說罷撲上去就要動刀。一旁的幾名刑訊漢子反而攔住了他:“喂,喂!俺說柴旅長,您別急著動手,這人俺們正拷問著呢,你把啥個鼻子耳朵全給挖了,血了呼呼的,俺們還咋審啊?!”“哼,你們干這個的,還怕見血么?”“俺們不是怕見血,俺們是怕你萬一把這人給弄死了,弄得不會說話了,妨礙俺們審問,馬軍長怪罪,俺們可擔(dān)待不起!”“好,那我就,我就......”柴九咬牙切齒,上下左右打量,目光最終落到孫紅雷被綁在十字木樁兩頭的一雙手上:“哼,老子今日切你幾根手指,如何?!”孫紅雷眼中寒光一閃,嘴角緊閉。手指頭,可比鼻子耳朵還重要呢。柴九近乎神經(jīng)質(zhì)地狂笑,一臉的隕坑凌亂錯位:“哈哈哈哈!老子剁掉你兩根食指,看你這狗日的以后還怎么使槍!!!孫紅雷,你不是使槍使得很厲害么,你說你要是沒了那兩根金貴的手指頭,還能不能打六百米,啊?啊?怕是連六十米都打不了吧?!哈哈哈哈!”柴九爺提著刀,一步一步逼近孫紅雷,一把抓住對方的右腕,刃口寒光一閃!這一刀眼瞧著就要剜掉大掌柜的手指,卻被柴九身后竄過來的人用手一擋,格開了持刀的手腕。柴九扭頭怒視:“......胡副官?你為什么攔我?!”馬云芳手下這位姓胡的副官笑說:“我說柴大旅長,這孫紅雷可是重犯,要殺要剮自有軍長大人吩咐,你急個什么?”“老子就是要剮了他!千刀萬剮難消心頭之恨!”“呵呵,你跟孫紅雷那點兒事,是私人恩怨。這人現(xiàn)下是馬軍長設(shè)計擒的,是要追究他私通共匪的來龍去脈,審還沒審?fù)辏阆雱幦艘驳溶婇L下令哈!”“老子又不是剮他的腦袋!只不過切他兩根手指解恨!”胡副官冷笑一聲:“呵呵,柴大旅長,您今兒個能進得這地牢來,也是我們幾個兄弟通融你,啊?軍長大人吩咐過不許放任何外人進監(jiān)牢瞧孫紅雷!您說回頭軍長大人若是問起來,孫紅雷咋個少了幾根手指頭,這他媽的誰給切的?!您打算讓兄弟咋個回話,啊?啊?”柴九被堵得啞口,一把刀攥在手心兒里,氣得恨不得掄上去砍胡副官那一張皮笑rou不笑,寫滿嘲弄與不屑的臉孔。這些年拼命想要升官發(fā)財往上爬,四處鉆營,卻最終落得這么個喪家犬的憋屈下場,孤家寡人,寄居籬下,看別人眼色過活。這讓芨芨臺大掌柜如何能不哀嘆生不逢時,偏偏與野馬山大掌柜結(jié)上梁子,既生瑜,何生亮啊!****翌日,馬公館。院落森然有序,警衛(wèi)荷槍林立。紫藤架下,青紗窗畔,馬大師長獨坐小酌,呆眼望天。土匪頭子竟然被抓了。過不了多久就要被處決。孫紅雷這次重罪在身,在劫難逃,那么藝興他......他又當(dāng)如何自處?警衛(wèi)員跑來,湊頭與馬俊芳低語,遞上一張字條。馬師長一聽,面色立變:“讓他進來。......院子里這些人先撤到門外去!”“師長,這人可麻煩,不好對付,您要當(dāng)心他玩兒陰的......”“......我知道。”玩兒陰的?小藝興跟他玩兒什么陰的陽的,明的暗的,這人也不能不見吶......正堂屋內(nèi),馬師長端坐正中。張藝興卸下偽裝的皮帽和面紗,露出一張蒼白消悴的臉。大掌柜被抓不過七八天,張藝興瘦了整整一圈兒。每日往返于玉門關(guān)外大小城鎮(zhèn),聯(lián)絡(luò)各處熟人和眼線,卻都是徒勞。把野馬山的全副家當(dāng)賠上也沒用,大掌柜是委員長下令要槍斃的人,沒人能撈得出來。馬師長抿了一口茶,輕聲慢道:“我知你為何事而來。”張藝興答:“既如此,請師長大人指一條明路。”馬師長卻話鋒一轉(zhuǎn):“城里查得這樣嚴(yán),你還要來......也不怕被抓?”“使銀子都見不到他,若是真的被抓了,好歹也可以見最后一面。”馬俊芳心頭一刺,沒來由得酸楚。抬眼細(xì)細(xì)端詳,才幾個月不見,前日里那個俊俏瀟灑、意氣風(fēng)發(fā)的藝興,臉頰消瘦到凹陷進去,一雙眼悴黯無波,只像是嵌在臉上的兩塊紅斑,腫脹變形,明顯痛哭過多次。馬俊芳無奈地?fù)u搖頭:“你竟然來找我,你覺得我會幫你么?”“沒有別的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