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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前行兩步,撩袍跪下,行禮道:“臣曹樂友,叩見皇上。”“你就是云南按察使曹樂友,聽聞廉郡王在云南三年,得你助益良多?”康熙的聲音貫來沉穩,不辨喜怒,當了四十多年帝王的他,早已能夠收發自如地控制情緒。曹樂友應了聲是,又依著康熙的問題一一作答,流暢無礙,顯是對自己分內之事極為熟稔,然而舉止又進退有據,不慌不亂,頗有大家風范。這個人必然會為老爺子所喜。胤禛暗道。少頃,康熙臉上果然露出滿意之色。“老八看的人果然不差,若你能一心辦差,將來指不定又是一個于成龍。”來朝見的官員,連同隨駕的人,聽了這句話,皆都微微變色。康熙朝有兩個于成龍,人稱大于成龍,和小于成龍,兩者都是舉世聞名的能臣干吏,身前死后都備受皇帝信任,因而老爺子這句評價,實在是極高。曹樂友自然不敢跟他們比,忙跪下謙遜一番,康熙擺擺手,卻是起身往另一處走去了。胤禩特地走慢幾步,將曹樂友拉到一旁。兩載時光,這人還是一板一眼的行事作風,看起來并沒有改變,也讓彼此沒了生疏感。“兩年不見,燕豪可好?”曹樂友怔怔看了他半晌,方覺有些失態,忙將視線微微垂下。“勞八爺垂詢,燕豪尚好,八爺您呢?”“我怎么還聽說你至今未娶?”胤禩含笑調侃,“莫不是看中了什么大家小姐不好開口,不若我幫你作個媒去?”曹樂友苦笑一聲:“八爺就別取笑我了,如今……哎,這事不急。”胤禩搖搖頭:“我倒是不急,有人比我急,方才見完你們往回走的時候,你道我身邊那位老大人說什么,他跟我打聽你婚娶與否,想與你結個親家。”他指的是李光地,李光地的孫女如今十四,正好是及笄說親的年紀,見曹樂友年少有為,自然起了心思,還托他來詢問一番。曹樂友霎時紅了臉,吶吶說不出話。胤禩一笑,驀地正了臉色。“我不是取笑你,你我這般交情,我才提點你一句,李家門第清貴,娶了李光地的孫女,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你須得好好思量一番,若有心愛女子,大可娶親之后將她納了妾室,如此兩全其美。”曹樂友臉色時紅時白,看著眼前儒雅俊秀的人,心底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苦澀,苦笑道:“八爺有所不知,我喜歡的這人,我一輩子,都娶不到他……”胤禩挑眉:“曹家雖然經商,也與江寧曹家有些聯系,再者你自己考取功名,到現在成為一省臬臺,何等風光有為,還有誰是你娶不上的?”頓了頓,臉色帶上幾分訝異:“難道你喜歡的人,是宗室格格不成?”曹樂友連忙搖首,哭笑不得:“八爺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話未落音,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你們還在這里做什么,那頭筵席要開始了。”曹樂友唬了一跳,噎在喉嚨口的話一滯,再也說不出來。只見雍親王擺著一張千年不變的冷臉,正站在不遠處。胤禩含笑將曹樂友介紹給他,胤禛有點不悅,面上卻半分不露,多看了曹樂友幾眼,淡淡道:“揚州曹家,倒與江寧曹家有幾分關系。”曹樂友一怔,忙道:“是,說起來如今的江寧織造,曹寅曹大人,我還得稱呼一聲堂叔,只不過關系實在有些遠,平日也并無往來了。”胤禛點點頭,沒說什么,轉頭對胤禩道:“你的眼疾不是又有些復發的跡象么,不要站著太久了,去找個地方坐下吧。”胤禩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的眼疾和坐不坐有什么關系,但被他一拍一拉,也就跟著走了。曹樂友看著二人并肩的背影逐漸遠去,又低頭站了半天,眼角余光瞥及自己身上補服的圖案,這才低低地長嘆一聲,神情有些黯然。“四哥方才可是有事要與我說?”胤禩雖察覺到他的態度有些異常,卻想不出原因。胤禛面色不變道:“老爺子設宴,沒叫我們,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閑,你不是說要給弘旺買些小玩意兒嗎,走吧。”胤禩不疑有他,聞言笑道:“也是,那便走吧,不然那小家伙定然要說我言而無信了。”說及弘旺,他臉上已是浮現出溫柔神色。胤禛早已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對其他事情心思靈敏之極,惟獨情字上一竅不通,與木頭疙瘩無異,他如今不僅得防女的,還得防男的,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云貴巡畢,一行人繞了一圈,康熙舍了鑾駕,輕裝簡行,只帶了兩名近侍,十幾名侍衛,張廷玉,加上胤禛胤禩二人,便往臺莊、清口方向而去。眾人見老爺子上了年紀,怕路上出了差錯,不由相勸,可康熙這兩年身體好了些,精神矍鑠,加上包養得當,望之不過四十出頭,自然不肯認老,胤禛等人無奈,只得愈發小心翼翼。一路無事,到了清口,卻突然下起滂沱大雨,雨勢甚大,一連兩天,道路泥濘一片,寸步難行,那會兒康熙等人正走在郊外野地,也無處躲避,只好避入一戶農家。這戶農家只得三口人,老大娘王氏與她兒子兒媳,王氏的丈夫早死,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王山只得每日進山里獵些野獸皮毛,砍柴采藥,至附近村子里的集市賣點小錢,王家實在太窮,本來也娶不上媳婦,前些年這里遭災,許多人流離失所,連口飯都吃不起,王山去集市恰好見小王氏在賣身葬父,便賤價買了她回家當媳婦。小王氏年約二十,一臉黝黑,性情卻極羞澀,見康熙一行借宿在此,也不常露面,每日只是煮了東西讓王山或王大娘送過來,自己多半躲在屋子里。這里只有三間房,為了騰出地方讓康熙他們住,王氏一家只住了一間,康熙獨占了一件,胤禛胤禩與李光地一間,余下的侍衛們只能在屋外搭個小草棚避雨歇息。外面的雨一直在下,豆大的雨滴噼啪作響,下得人心里煩悶。梁九功站在門口屋檐下,發愁地望著灰蒙蒙的天。康熙卻正在屋里,與王氏聊天。胤禛、胤禩站在一旁聽著。此處已經是江南地界,康熙便問起民風吏治,王大娘雖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也知眼前這人看上去就像個大人物,免不了心生敬畏,卻見他如此平易近人,連借宿也給足報酬,自然愈發熱情,絮絮叨叨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