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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些。沈轍看出他窘迫的模樣,笑著起身告辭,先行出去。胤禩在陸九的服侍下穿上外衣,擦干頭發(fā),方才坐下道:“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你,我倒還好,不知你這幾年如何,又怎會當了這南寧縣令的?”曹樂友定了定神,講起自己的經歷。康熙三十六年揚州灶戶案,曹家因檢舉有功,只被罰銀了事,雖然數額頗大,但對曹家來說,也只是傷一時之元氣,以曹樂友父親的手段,很快又盡數回攏過來。曹家父子畢竟是血濃于水,曹父雖氣曹樂友將賬冊交給八阿哥,但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也不會真就對他怎樣。但經此一事,曹樂友突然覺得從前自己過得渾渾噩噩,雖然飽讀詩書,卻一事無成,文不能定國安邦,武不能從戎投軍,就連家業(yè)也幫不了父親,長到二十余歲,其實不過靠著家中庇護才有今日。念頭一起,便想參加科舉。他博聞強志,四書五經都曾下力氣鉆研過,待到康熙三十九年,層層篩選,過關斬將,竟也得了三甲第三十名的進士出身,只是朝廷冗員甚多,有時連二甲進士也未必能有實缺,曹家便花了些銀錢疏通一番,外放了一個南寧知縣,卻是離家萬里,雖還不算不毛之地,但比起繁華的江南,自然遠遠不及。云貴一帶,因夷人眾多,素來不是個太平安寧的地方,兼之山高皇帝遠,云貴總督,云南巡撫,比起其他地方督撫,便要多了那么一些權力,地方官對這些人自然更是極盡巴結。興許是越困難的處境就越能磨練人的緣故,曹樂友從一開始絕不同流合污,到現在也做些賄賂逢迎,應酬往來的事情,一邊卻還堅持著自己的原則,盡可能為百姓多做些好事,竭力協(xié)調夷人與官府的關系。一席話說罷,胤禩突然道:“你拿去賄賂上官的那些錢財,雖然是從富庶商人身上獲取,可說到底,也是尋常百姓的血汗錢。”若是胤禛聽到對方收受賄賂,只怕立時要冷下臉來,但胤禩的手段圓滑些,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執(zhí)著。在他看來,窮則變,變則通,官場上剝削百姓的官員千千萬,能做到如同曹樂友這般的已不容易,且對方神色清明,較之幾年前并無多大變化,可見沒有墮入這個漩渦中。曹樂友聞言苦笑:“八爺說得是,可官場便是如此,若我一味超脫,到最后只能落得個罷官丟職的下場,如今也不可能坐在這里了。”連邊陲之地一個小縣都是如此,那么東南那些繁華富庶之地,官員便更加不可能廉潔清明了,胤禩走過的地方也不算少了,眼看著老爺子一天天見老,對官員腐敗的處置越來越寬容,釀成的后果便是等到康熙末年時,整個大清已然成了一棵空有華麗架子的樹木,里面早就被蟲子蛀光了。這種現狀,任是胤禩和胤禛他們再聰明,也無能為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的。胤禩沉吟道:“你在這里幾年,覺得這里如何?”這個問題問得有點泛,曹樂友想了片刻,才道:“曲靖府是云南數得上號的州府,百姓生計倒也還算過得去,前幾年朝廷將包谷和紅薯推廣開來,加上官府的努力,曲靖但凡條件適合的地里也種了一些,只是碰到上天災,依舊是杯水車薪,還有夷人的問題,”他輕輕嘆道,“此地夷人繁多,與漢人混居,規(guī)矩又大異于漢人,彼此難免會有些矛盾,若是加上有心人挑釁,這沖突只怕就會激烈起來。”胤禩也不出聲,靜靜聽著,又提壺倒了兩盞茶,曹樂友說得興起,也沒注意到廉郡王在親自為他斟茶。“如此說來,燕豪是有好辦法了?”曹樂友精神一振,從懷中掏出一份章程。“這是下官閑來無事草擬的一些辦法,八爺請看。”胤禩接過打開,逐字逐句看了起來,不覺便入了神。曹樂友看著他認真的側面,突然就想起當年在江南的情景來。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時,少年溫潤如玉,一下子就攫住了自己的視線。但溫潤的外表之下,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周旋于江南官場,用和善的面目騙過所有人,最后將一干人等一網打盡。手段干凈利落。也正是那一次,心里始終抱著點不可告人的思慕的曹樂友,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其實是多么遙遠,以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江南的偶遇,也許兩人終其一生都不會碰面。所以當他下決心考取功名,投身官場的時候,內心深處其實也有著一點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離這個人更近一些,希望有朝一日,這人可以坐在他面前,再次與他把盞言歡。“燕豪。”“嗯?”曹樂友回過神來,臉微微泛紅。“八爺恕罪,下官方才走神了。”“無妨,”胤禩興致極高,眼睛還停留在手中的紙上,也沒留意他的失態(tài)。“你這些法子,一條一條,其實都可以細細推敲討論的,我們可以先商定一下,待明日我便上個折子,一一奏與皇上。”曹樂友聞言亦是一喜。“八爺覺得這些不會過于空泛?”胤禩笑道:“雖是天馬行空,但也并非全然不能實行,你看這條……”陸九見兩人談得興起,悄悄地退了出去,將門輕輕掩上。自離開京城,八爺雖沒表現出來,可他伺候了那么久,自然也能察覺主子心情只是平平,難得今晚見了曹樂友能那么高興,也不枉他們今天管了一場閑事。讓廚房備點點心吧,一會主子乏了,也可以用上。陸九高興地想著,步伐也跟著輕快起來。“皇阿瑪賜鑒,”曹樂友走后,胤禩立時鋪開紙筆,但提筆寫了幾個字,便頓住,忽而想起自己所記掛的那些人來。從京城一路到這里,路途遙遠跋涉,若那邊真有什么事情,傳到這里來,起碼也得一個多月后了。胤禛面上雖冷,做事卻不含糊,十三被罷職,自己又遠走云南,他心中想必是有警惕的,胤禩并不擔心他。只是廷姝身體不好,又要管著一大家子的事,弘旺年紀小,也不知如何。胤禩曾經以為這輩子自己所在乎的人,只有良妃一個,但自良妃去后,他才漸漸發(fā)現,自己心里,又裝了不少人,兄弟,妻子,每一個都沉甸甸的,離得越遠,思念便越深。信第二天就讓官驛的差役送了出去,連帶的還有寫給胤禛與廷姝的,信里無一例外,只是一些尋常的家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