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到糧食，盡量往家里多屯點，現(xiàn)在她是更加相信那旱災(zāi)的預(yù)言了，多屯點糧，心里才不慌。

    不過這一點比較難，誰也不只是傻子，這黑市，買糧的人越來越多了，往外賣糧的，卻幾乎都沒有了。

    因為沒有糧食，這供銷社的副食品也越來越少了，油糕也不一定買的著。

    苗翠花只是讓兒子盡力，還有賣了人參，記得多給孫女扯些好看的花布回來，有那好看的頭繩頭花，也記得多買些回來。

    這些苗翠花不說，顧建業(yè)也都一直在那么做著。

    苗翠花確定要說的都說完了，這才放兒子媳婦離開。

    *****

    “那人參，真是你陪嫁？”

    黑夜中，顧保田有些不確定地朝老婆子問道，如果是真的，她還瞞的挺好啊，幾十年了，一點口風(fēng)都沒透出來。

    不過顧保田也不生氣，左右都是妻子的嫁妝，將來也是留給顧家的子孫的，他有啥好氣的。

    “不然呢！”苗翠花忙了一天，都快睡著了被老頭子給驚醒，說話自然沒好氣。

    當初她可是跟他說了安安是小仙女的事兒，可惜他不信，現(xiàn)在再想知道，別說門了，她把窗戶都給他堵上。

    ☆、三年后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962年三月了, 顧安安已經(jīng)來到這個時代四年多了，去年這個時候, 華國政府終于松口向外國政府進口五百多萬噸救濟糧，極大緩解了國內(nèi)的災(zāi)情。

    現(xiàn)在，曾經(jīng)籠罩著的饑荒的陰影，開始逐漸在這片土地上消散, 腫病、干瘦、以及使用觀音土造成的腸道堵塞造成的死亡，開始逐漸減少, 可這并不代表這場饑荒造成的后續(xù)影響，就此消失了。

    1959年到1961年，這三年里，城里人吃不飽, 鄉(xiāng)下人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在糧食因為旱災(zāi)減產(chǎn)的情況下，為了供給城鎮(zhèn)居民, 在農(nóng)村也困難的情況下, 還逐年提高糧食征收的數(shù)量。農(nóng)村人不夠吃, 啃樹皮，挖樹根, 想盡一切辦法填飽肚子，當初青秀蔥蘢的小丘和高山, 漸漸光禿，當初山野間隨處可見的小動物，也徹底失去了蹤影，不知是往更深的山里去了, 還是被人徹底的打光了，看不到結(jié)局，也有那些脆弱的直接一根草繩把自己吊死的。

    顧建業(yè)依舊在運輸隊，從59年下半年起，他每個月領(lǐng)的都不是糧票，而是代食品票。

    所謂的代食品，就是指農(nóng)作物的秸稈、根、葉及殼類，如水稻、小麥玉米的葉、稈、皮；還有就是城里主要培育的小球藻、紅萍等浮游，這些合成的代食品味道一般，但是能夠填飽肚子，災(zāi)荒年代，也沒人會挑這些，不餓死就行了。還有一種精細代糧食，如“人造rou精”、“人造rou”，這個和普通的代食品不同，營養(yǎng)價值更高，制作要求也更精細，因此數(shù)量極少，顧建業(yè)每個月都不一定能分到那些。

    這個情況，直到61年初才緩解，國內(nèi)進口的那批救濟糧，第一時間就被送往了各個城鎮(zhèn)，當月，所有的工人終于在時隔多年以后，再次領(lǐng)到了當年的新米，雪白的小麥面，顧建業(yè)也不例外。

    他們這兒的農(nóng)村，并不是旱災(zāi)最嚴重的地方，因此這一次的救濟糧，根本就沒有送到這，但是幸好，因為有了充足的救濟糧，上頭要求農(nóng)村上交的糧食少了很多，總算是讓農(nóng)民喘了口氣。

    小豐村沾了最早留下來的那批糧食的光，這幾年里，餓死的人很少，對面的三石村就不行了，餓死了三十多口人，唐強早就下臺了，當初的副大隊長取代了他的位置，不過那也沒什么用，吃都吃不飽，誰有心情搞政治，都想著省些力氣，讓自己的肚子不餓的那么快。

    顧家是最早開始屯糧的，這些年月里一點都沒餓著，只是為了讓自家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不那么凸出，除了孩子，盡量有意識的減少著每餐的飯量，保證一個吃不飽，又餓不死的狀態(tài)，家里的大人都瘦了一大圈，就是孩子，也不敢讓多吃，定時定量，外頭人見了，也只會以為這一家人把飯都給孩子吃了，倒也不會太懷疑。

    現(xiàn)在旱災(zāi)的陰影一過去，顧保田的補貼恢復(fù)正常供應(yīng)，顧建業(yè)的糧食也開始正常發(fā)放，苗翠花每天三頓的幫家里人補充營養(yǎng)，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這幾年少掉的rou，全給補起來。

    顧家人知道這旱災(zāi)過去了，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總是抱著憂慮的心思，即便有糧了，也舍不得敞開吃，生怕這旱災(zāi)再來那么一次，沒了這糧食，一家人都會餓死，每天拿米拿面下鍋的時候，恨不得拿尺子量，盡可能的加糠麩，加水加樹葉樹根，就怕一下子吃多了。

    這樣的影響，估計還得持續(xù)一段時間，大家才會漸漸緩過來。

    “奶，我爸讓我送豆餅過來。”

    顧麗在院子外高喊一聲，她現(xiàn)在也是個快八歲的姑娘了，經(jīng)歷了那三年艱難的歲月，她穩(wěn)重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樣跳脫。

    此時她手里端著一個竹筐，里頭放著五六張豆餅。

    所謂豆餅，就是豆子榨油以后剩下的豆渣做的餅子，曬得很干，有一股豆子的香味，吃口粗糙，早年都是喂牲畜的，只是在在災(zāi)年里成了人的糧食，直到現(xiàn)在都沒轉(zhuǎn)過態(tài)度來。

    顧建黨前天被苗鐵牛派去送隊上的黃豆去榨油，估計就是那時候分給他的。

    “麗麗姐。”

    顧安安正在仔細觀察雞籠里的母雞，當然，這是外人看來，實際上在干什么，只有顧安安自己清楚。

    她看到顧麗來了，移開一直觀察著母雞的眼神，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這個母雞還是饑荒稍稍緩解后才養(yǎng)的，之前饑荒的年月，家里養(yǎng)的雞都被宰了吃了，廢話，這人都沒糧食吃了，那哪來的糧食喂雞啊，這不是引人懷疑嗎。

    不僅顧家，這十里八鄉(xiāng)就看不到牲畜的影子，隊上的幾頭大肥豬，也早在前年就殺了，不過今年開年又抱來了六頭豬崽，估計是準備再養(yǎng)起來了。

    顧麗撇了撇嘴，可是看著一個可愛的小娃娃和她打招呼，還是硬不下心來，應(yīng)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這幾張餅?zāi)隳没厝ィ还参鍙垼銈兠咳艘粡堉啦弧！泵绱浠▽α硗鈨蓚€兒子也不可能真的狠心，都是身上掉下來的rou，只是做不到對老三一家那樣掏心掏肺。這些年里，也多虧了老太太在后頭把關(guān)，這兩家才好好撐到了現(xiàn)在，不然依王梅和田芳那性子，家里的糧食，非都被搬到娘家去不可。

    不過苗翠花做事都是有個度的，絕對不越界，她接濟的糧食，頂多保證他們不餓死，絕對不會多余，讓那兩個兒媳婦，生出什么歪心思。

    “謝謝奶。”

    看見自己遞過去的籃筐里放了五張熱騰騰剛出鍋的餅子，顧麗的臉上終于有了一抹笑意，她就喜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