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將手里的照片撕了，塞進信封，把碎片放進去，“回禮。”

    “回禮？”

    “對，大姐不僅把這些撕了，而且我還被罰跪了一晚。”

    明白了明樓的用意，丁薇一下子氣消了： “這回禮不錯。”

    “正好試試你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如果答案不如我所愿……”

    “那我們就該做好除掉他的打算了。”明樓冷靜道，“他很敏銳，知道太多軍統的秘密，對明家又比一般人敏感，他如果不能是友，會是一個極其麻煩的敵人。”

    丁薇嘆了一口氣，縱然不想，但有些事情，總要面對。

    喝了些粥，丁薇和明樓聊了一會，困意上頭，便繼續休息了。

    “越軌”行動的日子很快到了。

    根據計劃，明鏡下午就出門采購了一些東西，要“帶回老家”，家里的司機正好請假，阿誠被一個電話叫回家里，負責將明鏡送上車。

    傍晚的時候，二寶開著警局的車到明家，接丁薇去上海飯店。

    包廂是以周佛海的名義定的，丁薇到的時候，梁仲春已經到了：“周先生好大的手筆，三樓的這幾間包廂，都被定下了？不知道周先生介不介意我占用隔壁的包間，等王處長到了，我和他解決一點私事？”

    “當然不介意，本來周先生讓我把整層樓包下來，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要是閑雜人等出入，沖撞了您，可就不好了。”

    丁薇直覺事情不簡單，她看出梁仲春的神情比往日多了幾分緊張，難道76號今天有其他行動？如果是76號，王天風會不會知道什么？這次布置，和今晚的“越軌”行動有什么關系嗎？

    “替我謝謝周先生的用心。”

    “應該的。”

    丁薇本想叫二寶在樓下等著，卻被周佛海的秘書阻止：“我已經派人在門口守著了，二寶平時給明太太鞍前馬后也很辛苦，反正還有空的包間，不用客氣，周先生給的錢很充足。”

    話已至此，丁薇也不好拒絕：“二寶，那就別客氣了，不過這錢，我出，當我犒勞下屬。”

    王天風很快也到了。

    他甫一坐定，丁薇就將手里的信封扔到桌子上：“王隊長，不對，是王處長前兩天送了我一份禮，這是回禮。”

    信封沒有封口，王天風將撕成兩半的照片倒在桌子上：“什么意思？明太太這么沉不住氣？”

    “汪曼春嘛，我早就知道，她纏著明樓也不是一天兩天。我管不住明樓，大姐管得住啊，雖然他被大姐罰跪我心疼，不過，有失才有得嘛！”

    王天風面色一滯：“明鏡……看到這些照片了？”

    “送照片來的時候，大姐剛好在家，信封沒有封蠟，這照片自然藏不住。”丁薇從包里又拿出另一封信，“周先生給你的。”

    王天風接過：“封蠟了？”

    “把事情盡快辦妥。”丁薇言簡意賅，“好了，我餓了，先點菜。”

    王天風叫來服務員，將菜單交到丁薇手里：“客隨主便。”

    因為只有兩個人，便也沒有點多少菜。兩個人閑聊了幾句，王天風又把話題繞回去：“明鏡知道……”

    “你覺得呢？你的信差說得清清楚楚，76號的王處長讓他送到明家的。王天風，我挺好奇，你害死了明臺，你怎么還有臉出現在我大姐面前？”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明太太，你我的合作，也是從你給了我活命的機會開始的。這份大恩，王某謹記于心。”

    丁薇嘆氣：“要是明臺能別那么固執，也不會被日本人給……”

    “明太太，糾正你兩件事：第一，整個軍統上海區行動組，明臺是負責行動的人，他負責收到消息后行動，他的同伴，只有那于曼麗和郭騎云兩個，就算他想要再咬別人一口，也只能咬無辜的人了；第二，退一步說，即使明臺真的能咬到其他的抗日分子，你覺得讓明鏡痛苦的機會，汪曼春會放過嗎？你明明清楚汪曼春針對明臺，公為次，私心為先。明太太，莫不是懷孕久了，人就會蠢笨嗎？”

    上海飯店是上海有名的高檔飯店，菜的味道自然也不差。

    丁薇嘗了口菜：“你不用拐著彎損我，我向來不算是多聰明的人。”

    “你的本事我還是……”王天風看到丁薇指了指隔壁房間，做出一個“周”的口型，當即收回了本打算說出口的話，“知道幾分的，不然，你怎么能把我從汪曼春手里拉出來？”

    “少說這些恭維話，政治這東西，我玩不透，也不想玩。”王天風的及時改口對丁薇來說是一個好訊號，不管周佛海有沒有派人監聽自己，李小鳳的事情她都會問，“聽說，李小鳳要殺你？”

    “郭騎云的女朋友，來報仇的。”

    “你把她交給了梅機關。”丁薇用的肯定句。

    “是。”王天風化被動為主動，“你認識她？”

    “我剛來上海就認識她了，只是沒想到，她和軍統還有這么一層關系。”

    “明……郭騎云有個秘密女友的事情我知道，直到她來要我的命，我才算見到了。說起來，郭騎云還是我遠房的侄子，把侄媳送進梅機關，的確殘忍了一些。”

    “繼續說。”

    “不管殘忍不殘忍，梅機關要人，我能說‘不’嗎？”

    “我能。”

    “懷孕的女人都這么喜歡抬杠？你一個英國人，還是明家的太太，身后又有周佛海先生給你撐腰，比我有底氣多了。就好比今天，上海飯店的這場鴻門宴，你或許是唯一的圈外人。”

    鴻門宴？看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果然有事。

    “什么意思？”

    “76號里，可能還有重慶的人。奉橫田中佐的命令，引蛇出洞。”

    丁薇不解：“有沒有你不知道？”

    “在我之前，重慶在上海站還有其他負責人，漏網之魚，很正常。”王天風推開窗，指著街角的車，“行動隊都待命，等著蛇自投羅網。”

    丁薇琢磨著王天風的話，她有些不明白，七十六號這一出，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如果真的有人，她和明樓，至少有一個人會知道吧？

    兩人重新在餐桌上坐下，王天風用手指蘸著茶水，在玻璃桌面上寫了一個字——中。

    中，中統？中統有人在七十六號里？

    此刻，丁薇并不關心這個中統的人會不會被揪出來，能不能揪出來，她擔心的是——朱徽茵。

    把朱徽茵安插到如今的這個位置，明樓費勁了心思，她絕對不能暴露。原本丁薇并不擔心，但偏巧今天是“越軌”行動的日子，若是朱徽茵以為今天的陣仗是為“越軌”行動而來，那就……麻煩了。

    她不能在王天風面前露出半點破綻，卻還要想辦法暗示朱徽茵不要有任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