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瞄準(zhǔn)著南造云子身邊一寸的位置，手指放在扳機處。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有一些出汗，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興奮，還是緊張。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開過槍了。

    丁薇的確討厭槍，也的確在戴笠訓(xùn)練她的槍法時認真受訓(xùn)，因為她知道，她免不了會有要開槍的那一天。對戴笠，她還是尊敬的，雖然戴笠是在利用她，但不可否認，他也教了她不少東西。將來有一天，戴笠和她必然會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不是現(xiàn)在。她不能抹殺兩方之間已經(jīng)存在的，不可忽視的，總有一天會爆發(fā)的矛盾，可也不能否認戴笠教過她的東西。

    南造云子站在窗簾邊，阿誠走過來，眼光犀利，看見對面窗口，忽然猛地將南造云子摁倒：“南造課長，小心——”

    “砰”的一聲槍響，阿誠被擊中，鮮血四處噴濺。

    丁薇沒有急著離開，她仍然瞄準(zhǔn)著對面的房間，在南造云子綠色的軍帽微微露出一角的時候，又開了一槍。

    子彈擦過南造云子的軍帽，她被阿誠按住，躲過一劫。

    很快，有南造云子的隨從跑上樓，第三槍，丁薇對準(zhǔn)了那個日本人的腦袋，精準(zhǔn)地將其斃命當(dāng)場。結(jié)束了第三槍，丁薇不再戀戰(zhàn)，她將□□用長長的大衣?lián)踝。觳阶呦聵牵瑥牧硪粋?cè)的樓梯下樓，在與司各特路28號公寓背對的另一座公寓大門走了出去。

    后面的這兩槍，是為了讓南造云子相信，如果不是阿誠拉住她，那么本該死在她槍下的，應(yīng)該是她。

    吃了這樣的一個暗虧，南造云子的不甘和憤怒應(yīng)該到達了頂峰。就在昨天，丁薇暗諷南造云子沒有實干，只會以色獲取情報，此刻的她，會被急于立功的迫切，蓋住所有理智。阿誠在這個時候只要給她一點線索，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前往——即使抓住毒蜂的機會可能為零。

    街道上，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路邊，駕駛座上的人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丁薇毫不猶豫地開門上車，在車后座坐下的同時，將口袋里的那把黑色的槍掏出，對準(zhǔn)了駕駛座上的人：“行動代號。”

    “狩獵。”

    暗號對上了。丁薇將槍收進了口袋。

    駕駛座上的人調(diào)過了前視鏡，讓丁薇沒有辦法看清自己的容貌。但這并不影響丁薇對這個人的觀察。

    她的目光從她的耳后，移到指尖，再到袖口，最后停在了她的頭發(fā)上。

    她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判斷，這是一個在辦公室工作的人，做的工作應(yīng)該和電話有關(guān)。這輛車會在中途將她放下，隨即另有任務(wù)，結(jié)合今天的整個行動，丁薇猜，這輛車的目的地，是周公館。

    明臺和她提起過阿誠讓她去救大姐的事情，阿誠消息如此靈通，說明他和明樓在76號有內(nèi)線，而且這個內(nèi)線是汪曼春的人。這輛車的目的地是周公館，周公館里，汪曼春應(yīng)該因為不適而在休息，明樓在照顧她，那么……

    汪曼春是76號的情報處處長，她的手下，和電話打交道的，應(yīng)該只有一個地方了——電訊處。

    在丁薇到上海之前，電訊處因為除了jian細被汪曼春全部槍斃，后來從市政廳調(diào)了人去做事。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那個時候被安插進76號的。

    但是這個人，是軍統(tǒng)的，還是延安的？

    如果是軍統(tǒng)的人，她沒道理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過，那么延安？如果是延安，那她的上級就是眼鏡蛇？眼鏡蛇會把和軍統(tǒng)合作的消息暴露給朱徽茵，并放心地讓她接觸軍統(tǒng)在上海的負責(zé)人，同時告訴軍統(tǒng)，延安在76號里有人？這不合常理。

    丁薇看著前面的那個背影，努力地尋找著突破口。她首先要做的，是確認眼前這個人的身份。76號電訊處的人，她肯定自己一定聽過這個名字，她需要在自己的記憶宮殿里將這個名字調(diào)出來。

    在哪里呢？

    她一層一層地走上樓梯，逐漸走到了屬于1939年冬的木架前。1939年冬，汪曼春擊斃了電訊處所有人，假稱有一名轉(zhuǎn)變分子，軍統(tǒng)和延安都因為這個不存在的轉(zhuǎn)變分子損兵折將。

    就在那幾天，明樓啟程回到上海。她緊隨其后而來，繼父讓他監(jiān)視明樓，當(dāng)然同時也有保護他的目的，并給了她蛇醫(yī)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以備萬一。

    繼父擔(dān)心的不是明樓會投向日本人，而是擔(dān)心明樓會偏向軍統(tǒng)。

    明樓到滬后，第一時間就去了新政府任職，同時，76號的電訊處從市政廳調(diào)了人過去。

    慢慢從架子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丁薇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

    “你是朱徽茵？”

    車子有一剎的微微不穩(wěn)。

    丁薇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是汪曼春的手下，76號的電訊處，現(xiàn)在是由你負責(zé)的吧！”

    朱徽茵沒有說話，她對被人說破了身份的事情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沉默——以不變應(yīng)萬變，是她唯一的應(yīng)對之策。

    “你這樣貿(mào)然離開76號，不會惹人懷疑嗎？”

    “明長官打電話到76號，說是汪處長不舒服，一個人回76號他不放心，讓我去接她。”

    明長官不放心汪處長？

    丁薇心里暗暗記下這句話。

    明樓調(diào)動朱徽茵，究竟是巧合，還是計劃？按照明樓最開始的打算，今天坐在車上的人就是他，朱徽茵接的人是他，那么，朱徽茵就應(yīng)該知道明樓和她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

    可依然說不通。

    明樓把自己暴露給朱徽茵，太危險了。他為什么要把自己暴露給延安的人？難道朱徽茵原本就知道他嗎？

    也許，朱徽茵就是眼鏡蛇，所以明樓可以放心讓朱徽茵知道自己的身份。

    亦或者，反過來——

    明樓是眼鏡蛇，朱徽茵是他的下級。

    丁薇想起上一次的時候，蘇醫(yī)生說過，眼鏡蛇安排了清除許鶴的行動。

    朱徽茵是明樓的下級，所以大姐被汪曼春查的事情，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阿誠；

    眼鏡蛇就是明樓，所以許鶴的事情，眼鏡蛇能夠收到消息并安排行動；

    朱徽茵聽從眼鏡蛇調(diào)遣，所以她被安排來參加這一次的行動。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丁薇想起自己曾經(jīng)對明樓和明臺說過的話，如今，這句話輪到自己說服自己了。

    不，還有一點說不通。

    繼父曾經(jīng)說過，待她在成功在上海扎下根之后，眼鏡蛇會聯(lián)系她，屆時，她的任務(wù)便是聽從眼鏡蛇的安排。如果眼鏡蛇就是明樓，那么繼父交給她的任務(wù)，便是自相矛盾。

    繼父不知道明樓就是眼鏡蛇？不是不可能，但在北平時，和張月印同志所言的“叛徒已經(jīng)找到”卻又對不上了。

    到底是哪里缺了一環(huán)呢？

    丁薇思索著，目光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