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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胄輦見過君上。”是金石相擊,說不出悅耳的聲音。巫燁細細的打量著已起身的少年,止不住在心底贊嘆。濃密的眉毛直挑入鬢,狹長的青藍色眼睛沉靜內斂,面無表情,嘴角抿得很直,整張臉稚氣未脫,他卻已看出這少年日后的銳利成熟。那雙沉靜的眼眸,就像平靜的湖面,不知道掩蓋了怎樣的深邃。這樣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少年,卻擁有著一頭垂至腰間的白發。這個時空不是只有黑發黑眸的人,在胤國以及遙遠的異邦,也有著各種發色和膚色的異族。這個少年,除了那一頭白發和眼睛,根本看不出異族人的特征,怕是什么混血兒或隔代遺傳吧。短暫的愣神過后,巫燁已恢復過來,漫不經心的淡淡對其說道:“年胄輦,你想不想當北堂堂主?!”聲音雖不大,卻很有效的讓除了豐染塵的其他幾人微微愣了下。不過短短的半個時辰,宮主的行為就讓他們驚了好幾次。年胄輦卻沒多大反應,只是站在那里,直盯盯的看著巫燁:“不想的話,胄輦是不會來這里的。”這話雖然說的是實話,但卻太過倨傲。葉建有些擔憂的望向正中主座上的巫燁,卻發現對方只是淡淡笑著,并未對此表現出什么不滿。“何延欽叛亂,你雖沒有與其同謀,但身為他的養子,又尚未弱冠。忽略葉門主豐門主不談,這偌大千夜宮,人才濟濟,和其他人相比,我想知道,是什么讓你認為,我有將這堂主之位交予你的可能?”此話一出,殿中一片寂靜。良久,年胄輦突然撩袍半跪于地,深深垂頭:“胄輦知自己年紀尚輕,雖說身列門主之位,和宮中其他堂主相比,經驗卻是甚少。”少年的清冷嗓音頓了頓,猛然抬頭,毫不避諱的直看向巫燁:“然胄輦今日來此,非為個人權勢,而是為了北堂萬千堂眾。只因胄輦認為,北堂堂主一位,撇去經驗年齡不談,舍胄輦,為其誰!”巫燁直視著正中的少年,那目光明明如此平靜,卻讓年胄輦原本平靜的心開始忐忑起來。目光所及之處的青年,烏黑的長發散在暗秀金線的長衫上,俊美的面孔上,形狀優美的唇線微微揚起,那雙墨黑幽深的眼眸,有著淡淡的笑意與贊賞,更深處,卻是大權在握之下的不動聲色及犀利透徹的評估。巫燁還未說話,一旁的任葉卻是緩緩開了口,語音沉郁,不疾不徐:“年門主,你能以小小年紀擔任北堂金玉門門主,確實非比尋常。這門內事務,想必也是極其熟悉的。”停了一下,任葉捋了捋胡子,目光在年胄輦身上停留,“然,我千夜宮居江湖門派之首,北堂總理宮中北方諸事,堂主之位,干系重大,非一小小金玉門可與之相比。而今,你家門剛遭此變,年門主再怎么少年老成,天資聰穎,畢竟還是個尚未行禮的小孩子。這堂主之位,絕不是兒戲。老夫以為,年門主還是暫且放下,待再過幾年,也不遲。”“謝任堂主關心。”年胄輦在巫燁的示意下緩緩起身,又朝任葉行了個禮,雖然滿身傲氣,然而該有的禮節,他卻一個不少,“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句話,任堂主肯定也是聽過的。”“好!伶牙俐齒,果然有乃父之風!”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叫好聲,是豐染塵。只見他一腿搭在另一腿上,見眾人都因這一聲而看向他,急忙吞下手中未完的小半塊糕點,拍掉手上碎屑,繼續道:“小胄輦說的真好!當初我就很佩服何延欽的口才,小胄輦你雖不是他親生的,一張嘴巴,卻也不賴!哥哥支持你!”豐染塵天生不拘小節,為人處事全憑個人喜好。邵炙丹平日里與之相處,就已深深了解。他從不期望他不開口直到結束,也做好了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準備,可眼下……唉,邵炙丹暗嘆口氣,罷了罷了。年胄輦一顫,循著聲音看過,只見豐染塵帶著鼓勵的微笑看向他。這次沒有召見而跟來,雖有葉建站在自己這邊,他卻深知,要說服三位堂主與宮主,何其艱難!而這次情況比他想象中已好了太多,先不說宮主一反常態,另一位被推舉者自動退出,現下反來支持自己,看著嘴角還沾著糕點渣滓的豐染塵,年胄輦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豐門主言過了。”“呵!說的倒冠冕堂皇!舍你其誰?難道葉門主豐門主還比不過你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嗎?”豐染塵上首的其紅櫻開口不屑哼道,年胄輦頓了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再次被打斷。“年胄輦,你父親作亂犯上,你既身為他兒,就應知道,這次沒有對你們家斬草除根,那已經是幾位護法對你們仁至義盡了!可你不知羞恥,竟然還腆著臉皮讓葉門主推舉你!你知道依靠葉門主和你爹的交情,他不會對你不聞不顧,甚至只要你開口,他就會將堂主之位拱手相讓!”其紅櫻冷冷呵斥,一張清秀面容,惱意憤恨全都表現了出來。“其堂主此言差矣。”年胄輦目不斜視,冷冰冰的聲音絲毫不變,好像在陳述與自己毫無干系的客觀事實,“何家三十五條性命,就是家父叛亂的代價。胄輦既然能夠今天毫發無傷的站在這里,就是千夜宮給各位的答案!其堂主又何必揪住此等無關重要的末梢不放。”這話,倒是在暗示其紅櫻不知場合,不明事理了。紅衣女子羞惱了雙頰,憤恨的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言語。年胄輦跨前兩步,突然朗聲:“胄輦心念皆為北堂,只懇求君上,給胄輦一個證明的機會!”眾人熱火朝天的吵了這么久,這才想起,主位上的人一直沒有說話。當下一個個,都將目光投了過去。“證明?”巫燁輕笑出聲,金石相擊的嗓音帶著絲絲慵懶,響徹在大殿內。只見他斜靠在寶座上,用手撐著臉,長睫垂下,不時眨動幾下。年胄輦面上一派沉著冷靜,青藍色的眼眸里卻是思緒翻動,袖中握緊的手心,有濕濕的汗水。看著那人漫不經心的模樣,他猛一咬牙,倏地單膝又跪了下去,頷首低眉,低著聲音,卻無比堅定:“若胄輦升任堂主,三月之內,北堂只要有一事,胄輦處理不當、引起堂眾不滿,胄輦甘愿受過,哪怕是要胄輦性命,胄輦亦無怨言!!”看著眼前跪地的少年,巫燁腦中閃過年少的往事。他微垂了眼,隨即又回過神來,抬眼,目光在前方筆直站著的白發少年身上慢慢掃過。從白色的發梢,到腳下的精致黑色皮靴,緩慢的,細細的,直看得其他人心驚膽寒。青得極致便是藍,那雙青藍色的雙眸,沒有任何畏懼,也無任何迷茫。淡然間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卻又仿佛自有乾坤。幼小的獅子,還未完全成長,然而假以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