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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的怪異場景,但這些影像都會一閃即逝,不會困擾他很長時間。 且藍名煥本也是個冷靜果敢的人,自己心中有數,強行壓制,是以就連同僚也未發現異狀。 直到那日跟眾人商議休養生息開源節流的舉措,在翻看典籍的時候,無意中又瞧見那一篇本爛熟于心的文字…… 這一次,這些文字并沒有乖乖地躺在白紙上供他。 那些筆畫像是活了一樣,閃閃爍爍,像是一陣奔他而來的颶風,在瞬間把他拉到一個他不解而深懼的境地之中。 *** 大明宮在前。 藍名煥被兩名大理寺的差官押著,前頭是負責傳旨的牛公公帶著幾個太監,回頭看他。 藍名煥掃過他們的服色,目光又看向大明宮的殿閣。 “陛下……”他心神恍惚,脫口喃喃道,“臣是冤枉的……” 直到被帶入了含元殿后,藍名煥望著在上的皇后,又看見殿兩側分別立著兩人,右手邊是狄仁杰跟阿弦,左手邊是武三思跟武承嗣。 武三思見人已帶到,先忍不住嘲諷道:“不知我們是該稱呼他藍大人呢,還是張大人?” 方才在藍名煥趕來之前,武三思已經同狄仁杰“爭吵”了一番。 武后抬眸看過去,武三思才忙低了頭。 藍名煥跪地,此刻心里還是明白的,見事情鬧得如此,自覺大難臨頭,無處可逃,便跪在地上:“請娘娘降罪。” 狄仁杰跟阿弦所探藍名煥同張蘊古之間的“牽連”,卻并未跟藍名煥點明,此刻他雖恢復了昔日的鎮靜,想到這連日來自己鬧出來的事情,心里仍是茫然的。 武后道:“你……這是在認罪么?” 藍名煥忍不住落淚:“臣的確有罪,連日來渾渾噩噩,竟像是被邪魔附體,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無法饒恕之事,有辱圣上,亦有失臣子之職份,不敢奢求無事,只求娘娘不要連累罪臣家人。” 狄仁杰提醒道:“藍大人,娘娘圣明,你有什么冤屈自管說出來就是了。” 武三思道:“狄大人,他都認罪了,你何必再cao這個心?” 阿弦再也忍不住:“梁侯,你不覺著你現在的行徑,很類似權萬紀么?” “權……”武三思一時竟沒想起“權萬紀”是誰,隔了會兒才道:“大膽,你敢嘲諷我?” 阿弦冷笑道:“我不敢嘲諷,只是覺著現在的情形,的確是有些類似當初,畢竟張蘊古被殺,是權萬紀舉發,所以就算張蘊古身死,也要大罵他小人!” “十八子!”武三思大怒。 他兩人爭執中,藍名煥茫然在旁,眼神從最初的清明開始模糊,他搖了搖頭:“誰是張蘊古……誰是……權萬紀……” 發現了藍名煥的異樣,兩人停口。 武后微微瞇起雙眼,卻見藍名煥抱著頭道:“不要殺我,陛下……他是小人讒言,陛下,我實無罪,陛下如此乃是大謬不仁呀!” 從最初的小聲嘀咕,到最后的放聲大喝,仿佛在眾人面前的藍名煥已變了一個人。 武三思,武承嗣,牛公公皆目瞪口呆。 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之中,有個聲音鎮靜自若地響起:“愛卿說誰是小人?”是武后開口詢問。 藍名煥抓著頭,滿面痛苦之色,然后叫道:“權御史!” 武后仍是面不改色:“他為何小人?” “他……”藍名煥深深喘息,“李好德身患風疾,本該饒恕,他……進讒言陷害!陛下……你殺了老臣容易,不能因此而誤了天下啊!” 踉踉蹌蹌,藍名煥俯身跪地,往前磕頭。 *** 含元殿里又出現一陣詭奇的靜默,只有藍名煥似泣血般的聲音,額頭磕在地上,怦怦有聲:“陛下,臣一人的頭不足惜,只怕陛下的仁政因此而無法實行,禍害百姓,陛下可還記得……‘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么?” 鴉雀無聲中,武三思在旁,忽地叫道:“裝的!姑母,這是跟狄仁杰十八子串通起來裝的,他們是故意做戲的,姑母不要相信!” 他震驚之下,竟不顧失言,又看向狄仁杰道:“狄大人,你不覺著這種招數實在太過幼稚么?指望跟人合演一出戲就要蒙混過關了?”最后一句,又瞪向阿弦。 阿弦反唇相譏:“論起演戲,誰能比得過梁侯?” 武承嗣在旁不做聲,可見武三思屢屢針對阿弦,又見阿弦竟毫不退讓,他的眼中透出詫異之色,便微微轉身打量阿弦。 武三思指著阿弦道:“你太放肆了!” 正在爭執,武后忽地說道:“夠了。” 滿殿噤聲。 武后看著手中的,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藍名煥:“‘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藍名煥抬頭。 武后微微一笑:“那愛卿可記得,當你奉上這篇之時,朕召你到御前,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她竟然自稱“朕”…… 驚雷在頭頂連環炸響一樣。 武三思悚然驚心,連武承嗣也驚得后退,幾乎忘了去想武后問出這句話的用意。 狄仁杰跟阿弦卻很快明白了武后的用心。 ——怪不得武后想要“眼見為實”。 張蘊古被殺是631年之事,此事是太宗平生憾事,但以太宗的性情自不會昭告天下似的嚷嚷出去,只怕私底下……會對最親近的人提起一二。 而武后畢竟曾做過太宗的才人,如今她敢這樣問,只怕就是因知道了此中的一點詳細,所以才會出言考問。 就算藍名煥是被人“唆使”或者別有用心,事先打聽到大理寺的路徑以及趙彥宅子等,但是這一點機密,他卻無論如何探聽不到。 所以如果這一刻藍名煥答不出,他的命運就會在此刻注定。 同時……只怕狄仁杰跟阿弦也會被牽連。 *** 藍名煥抬頭看著武后——奇怪的是,此刻在藍大人的眼前,所坐著的并不是一個美貌絕倫的皇后,而是……當初那個威武圣明的太宗陛下。 寫的時候,本半是規勸,半是諷諫。其中“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更是無人敢說的驚世駭俗“狂語”。 誰知太宗的心胸竟如此廣闊仁德,而那一次的召見,正是張蘊古畢生之中,最值得回味跟榮耀的時刻。 所以,他怎會不記得太宗對他所說的第一句話? 藍名煥的臉上浮現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笑意。 “——你好大的膽子!”藍名煥望著武后,如此這般徐徐說道:“不怕朕砍你的頭嗎?” 武三思跟武承嗣幾乎往后跌倒。 連阿弦跟狄仁杰也忍不住肝顫。 牛公公連出聲喝止都忘了。 所有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