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雜，平民百姓還且罷了，最兇險的營生無過于當(dāng)官了，豈不見長孫無忌，李義府等在前？”

    阿弦聽出他話中有話，便只看著他。

    張公公嘆道：“尤其主事竟是女子，我若是家中長輩，實在是放心不下。”

    阿弦才笑道：“您放心，我會留意行事。”

    張公公嘆息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也明白這個道理，這會兒勸你回去如何的，只怕也無用，既來之，則安之吧……”

    阿弦聽他念念說來，口吻語氣，跟朱伯都略有類似，若有所動。

    張公公又道：“不過，你也該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你成了天下第一位的女官，又是娘娘寄予厚望的，一定不能出錯，非但不能出錯，最好能夠立功。”

    阿弦笑道：“先前我跟天后說過，我會盡力，但未必就能建功。”

    張公公面露猶豫之色，低聲道：“其實如今正有一個大好的機(jī)會，只是太過兇險，恐怕不妥。”

    阿弦忙問道：“您指的是什么？”

    張公公抬手指了指南邊的方向。

    **

    是夜，因次日要早起，阿弦便早早睡下，誰知竟毫無睡意，翻來覆去，不停想著白日的這許多事，腦中走馬燈般毫無停歇。

    陳家被暴虐殺害的妻子，陳基那帶驚而恐懼的眼神，以及崔曄跟那個叫做阿江的姑娘。

    陳家的案子崔升已經(jīng)正式接手，只怕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她的職責(zé)已盡，不必再理。

    腦中轉(zhuǎn)來繞去，漸漸地落在了崔曄跟阿江身上。

    阿江芍藥般的容顏浮現(xiàn)眼前，的確妖麗的很，看著也像是個精明能干之人。

    阿弦心想：“如果當(dāng)真是阿叔將來的妻子，好似也十分襯和。”

    模模糊糊中，耳畔似乎聽見吹吹打打的聲響，是誰家辦喜事，也許是陳令史家，又或者是陳基家里。

    阿弦身不由己往前而行，進(jìn)了門，果然見有一對新人雙雙立在前方不遠(yuǎn)。

    破開人群，阿弦看著那道背影，朦朧覺著是陳基不差，便叫道：“陳司階，我來給您道喜了，放心，我并不是來攪鬧的，是真心賀喜。”

    那新郎官聞聽，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

    阿弦望見那張意想不到的臉，駭然吃驚。

    第186章 再次同乘

    次日阿弦前往戶部，專注凝神將積攢的公務(wù)處置妥當(dāng), 本是想去見許圉師, 但心里始終差那么一層。

    中午時候, 阿弦便叫了個書吏, 讓去打聽打聽崔天官如今何在。

    小半個時辰后, 書吏回來報說：“先前在吏部, 后來進(jìn)宮去了。”

    阿弦見他這般忙碌, 暫且熄心。

    直到黃昏之時，阿弦休班出門。

    秋風(fēng)撲面，竟有些透骨寒涼。這會兒居然有些在豳州的意思了, 只不過, 那個一度以為是天降救星、不可或缺的人，只怕終究要缺席。

    阿弦本要出戶部，但心里記掛那件事, 走到半路，便折身往回，想要稟明許圉師自己的想法。

    誰知將到許侍郎公房之時, 就聽低低說話聲從前方門口傳來。

    黃昏夕照, 秋風(fēng)落葉, 滔滔蕭瑟之中，有道人影，如此熟悉而打眼立在彼處。

    阿弦急忙停腳，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是崔曄在跟許圉師兩人，崔曄正道：“許公且不必送了, 橫豎常來常往，我自出去就是。”

    許圉師笑道：“既然如此，你且休要嫌我怠慢。”

    兩人對揖后，崔曄轉(zhuǎn)身而行，漸漸到了角門處，他本該轉(zhuǎn)身往外，不知為何，竟有些遲疑。

    阿弦卻正站在柱子旁邊，進(jìn)退為難，崔曄心有所感似的轉(zhuǎn)過頭來。

    不期然間目光相對，阿弦倉促一笑，現(xiàn)身，趕前幾步，訕訕道：“阿叔。”

    崔曄見她居然正好就在，眼神有瞬間的朧忪，神情卻在不知不覺間有些放松下來，先前的那一絲猶豫遲疑蕩然無存。

    他站住腳：“你……是休班了么？”

    阿弦道：“是。阿叔是來相見許侍郎的？”

    崔曄“嗯”了聲：“有些瑣碎之事。”

    兩人對面站了一會兒，崔曄道：“既然如此，一塊兒走吧。”

    阿弦答應(yīng)了聲，這才同他往外而行，只跟在他身側(cè)一步之遙。

    起初兩人誰都不曾開口。阿弦頗覺尷尬，心中便想找些輕松些的話題打破這般“僵局”。

    思來想去，于是問道：“上次見到的阿叔的表弟表妹們，是住在府里么？”

    崔曄掃她一眼：“是啊。”

    阿弦忽然覺著這個話題仿佛也不好，只是改口已來不及了，便硬著頭皮道：“這樣一來，夫人只怕是很高興的。”

    崔曄微微蹙眉：“高興什么？”

    “啊？”阿弦聽出他的口吻有些冷，一錯念，幾乎忘了自己想說什么了，過了片刻才終于道：“夫人常說府里有些冷清……這下多了好幾口人，應(yīng)該熱鬧許多了吧。”

    崔曄聽了這句，面色略有緩和：“哦，這倒是。”

    阿弦松了口氣，既然提到了韋江等，不免想起昨晚上的那個詭異的夢，阿弦覺著嘴里口水涌動，舌頭在其中隨波逐流，卻攪亂一團(tuán)，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已經(jīng)出了戶部，此時天色更暗幾分，秋風(fēng)乍起，阿弦官袍單薄，身上微冷。

    正想道別，崔曄道：“你怎么來的？”

    阿弦并沒馬匹，只是步行，崔曄道：“天冷，我送你回去可好？”

    阿弦本要說不用，但他既然開口，直接回絕似不妥當(dāng)。

    于是道：“那就有勞阿叔啦。”

    崔曄沉默。

    其實崔曄在開口之時，也已經(jīng)后悔——畢竟此刻阿弦不是之前那樣女扮男裝，她是身份公開的女官，若還是像之前一樣同乘一轎，只怕會招來閑言碎語。

    他向來想事情縝密周到，居然會犯這樣古怪低級的錯誤。但阿弦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總不能再反悔。

    忽地又想：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又何必如此拘泥避忌，反顯得心中有鬼。

    一念至此，這才釋然。

    兩人上了轎子，阿弦惦記著昨晚那個夢，在心中演練如何開口，是否要開口，一時也沒有在意跟他如此相近。

    崔曄聽她呼吸不穩(wěn)，便問道：“在想什么？”

    阿弦這才驚醒，發(fā)現(xiàn)兩人貼臂而坐，這場景，卻有些像是昨夜夢中所見。

    “阿叔，”阿弦定神，試著將心底的話說出來：“阿叔的表弟妹們，像都是極出色的人物，阿叔必然心中欣慰？”

    崔曄道：“也不盡然，這一次他們回長安，我們是第一次見。”

    “原來如此，”阿弦詫異，復(fù)絞盡腦汁道，“昨兒見面后，我們還說起來，這位阿江姑娘貌美非常，又值妙齡，只怕求親的人很快就要涌到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