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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鬼殊途,等閑鬼是碰、傷不到人的,但阿弦體質特殊,正是最容易被附體被鬼魂陰冷之氣所傷的,此刻老朱頭舉手安撫,阿弦一怔,抬頭看他。 她感覺到了,昔日那種溫柔慈愛的輕撫。 從未想過,這樣的相處竟會彌足珍貴。 眼淚流的更兇了。 老朱頭道:“是伯伯愚蠢,本來不想你知道這件事,所以求老將軍散播消息,說是我病了,讓苦巖寺的老和尚帶去療治,沒想到你回來的那樣快,我又實在太想見你?!?/br> 袁恕己原先從吳成口中得知的,都是蘇柄臨叫人故意傳出去的,因有蘇老將軍插手,坊間無人知道內情,都把這個當了真。 但既然苦巖寺查無此人,此話當然得另斟酌,阿弦昏迷之時,袁恕己親自前往豳州大營相見蘇柄臨,問起詳細,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阿弦忍著哽咽,她雖然并不在場,但卻好似親臨一般,比從別人口中聽來,更加傷情。 “伯伯說自己是老糊涂,你并不信,其實是真的?!?/br> 阿弦舉手揉了揉臉,鼻音重重說道:“倘若你總是說我伯伯不好,那你可以走了?!?/br> 老朱頭嗤地笑了出來,目光仍是慈和的望著阿弦,過了片刻,才說道:“有一些事兒,的確是死了之后才能想通的,如今便是我想通的時候了,我比別人幸運,有很多人死了之后,再也沒法子跟他們的家人說話兒,見面,我卻不同,因為弦子是個跟別人都不一樣的孩子?!?/br> 阿弦幾乎又要哭,卻道:“原來這叫做幸運?” 老朱頭道:“當然了,至少伯伯可以把先前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告訴阿弦?!?/br> 阿弦道:“你又有什么話?” 老朱頭忽地露出幾許緊張的表情。過了會兒,他才說道:“你、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是問我你父母的事么?” 阿弦皺眉:“他們都已經死了,又提做什么?” 老朱頭道:“誰說他們死了?” 阿弦道:“你說的。” 老朱頭語塞,繼而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后來我不是跟你說了是跟他們分散了么?” 阿弦道:“我以為那是你安慰我的話,心里早當他們是死了?!彼挥幸粋€親人,但有了這一個親人也已經足夠了,可誰能想到,如今連他也要失去了。 阿弦吸了吸鼻子。 老朱頭嘆了聲,道:“其實,其實他們并沒有死?!?/br> 阿弦一驚:“什么?” 老朱頭深吸一口氣:“阿弦,你在這世間的親人并非只有我一個,你的父母、他們都還好端端地,他們都在長安……” 阿弦本驚疑交加,聽到“長安”,心里“咯噔”一聲:“你在扯謊!” 老朱頭道:“怎么了?” 阿弦道:“怪不得你把陳大哥的信給我,你先前就說可惜我沒有跟著陳大哥去長安,所以現在你跟我扯謊,想騙我去長安!”她越說越是氣憤,渾身發抖。 老朱頭忙道:“不是,不是的!” 阿弦怒道:“那為什么先前你總說長安很可怕,警告我絕對不要去?” 老朱頭滿面焦急,終于道:“我不想你去長安,把長安說的多可怕的,因為長安才是你的生身之地,而你的父親母親,都在那里,我怕……” 阿弦覺著匪夷所思:“如果他們都在,為什么你不帶我去找他們,反而怕什么?” 老朱頭對上她驚怒不信的目光,雙眼一閉,似想到什么可怖的過往:“我當然怕了,如果,你跟我一樣,知道一個母親想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你也會怕!你甚至會騙那孩子,她的父母雙亡、或者跟他們失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づ ̄3 ̄)づ╭?~ 這章傷感少一些~~ 周末,快樂! 第76章 一夜間 “刷……”秋風撞向窗上的麻紙。 當初老朱頭想自己住柴房, 是阿弦孝心不許, 之前夏日倒也罷了,因近來入秋, 天氣一日比一日更冷,老朱頭早用了新的麻紙, 厚厚地又給窗上糊了一層。 誰能想到,到如今竟物是人非。 老朱頭道:“所以我怕, 我寧肯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跟他們照面兒,也不想你知道這件事。” 阿弦本已站起身來,聽了這話,腳下往后錯出,跌回床邊。 “我不信,”她搖頭, “我不信?!?/br> 她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垣縣,便什么都變了, 不僅是失去了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她居然還有想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面前崩塌顛覆,又揉起來,再度摔成粉碎。 可一念生,她忽然喘不過氣來, 就好像脖子上被什么死死地扼住。 阿弦垂首咳嗽起來,臉越來越漲紅。 耳畔又響起孩子的哭叫聲,聲嘶力竭,在她腦海之中如同尖利的刻刀劃過。 難受, 瀕死一般。 老朱頭叫道:“弦子!”他沖到跟前兒,試圖給她拍背順氣,卻終究人鬼有別,老朱頭淚眼汪汪:“弦子!” 柴房里的油燈不知什么時候熄滅了,阿弦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聽見自己掙扎的喘息聲,夾雜著孩童的哭泣,如真如幻。 淡藍的月光映在窗紙上,在很淺的微光里,老朱頭的臉若隱若現。 阿弦好不容易停了咳,她望著面前熟悉的臉:“伯伯,我是在做夢是不是?你這是在我的夢里,跟我開玩笑呢是不是?” 老朱頭的手輕輕地壓在她的手背上:“弦子……伯伯也想著一切都是玩笑?!?/br> 阿弦喃喃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為什么要在這時候告訴我這些?” 沉默,老朱頭道:“我原先瞞著你所有,因為心里只想著,已經帶你離開那個龍潭虎xue的地方,索性就在這沒人認得的小城里安穩終老也就是了。但是……伯伯知道,阿弦不會永遠都留在這里,在這個方寸地方……你應該、應該見識更好的風景,應該認識更多的人……會有更好的境遇。” 那天他騎驢出城,一路看著兩側那尋常的世間風景,遠山層巒。 這許多年他埋頭藏在城中,不愿探頭往外看上一眼,固執而小心地守著兩個人的安危,但是那天他看著雖尋常卻顯得陌生的景致,看著天際鳥兒展翅翱翔……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座巍峨深沉的宮殿,高高地屋梁上蹲著的鴟吻,晨起的莊嚴的鼓樂,一級一級往上的、似用無止盡能登上天際的臺階。 阿弦,阿弦就像是鳥兒,她該有她的天地,她該去見一見大明宮頂上那絢麗華美的朝陽跟壯麗夕照,而不是他給他劃定的這片方寸空間。 “我不要去?!卑⑾掖怪燮?,淚啪嗒啪嗒地打在手掌上,“這一切都因為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