霑的去留，皇上為何如此執(zhí)著？”

    乾隆道：“秦始皇當(dāng)年焚書坑儒，若說全然不可取，恐怕多少有些武斷。‘文字’，有些時(shí)候‘殺人于無形’，更甚于戰(zhàn)爭啊。”

    景嫻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得輕輕頷首。

    乾隆繼續(xù)說道：“朕自問對那曹霑已足夠包容。他待在朕身邊修書，有何不可？朕不明白，永琪他們?yōu)楹蜗氡M辦法要‘救’他出去。”

    景嫻道：“四哥，你的‘禮遇’，于曹霑而言恐怕與牢籠無異。臣妾想，他是想要‘自由’的。”

    “自由？”乾隆哼了一聲，“他可知道‘自由’的代價(jià)有多大。”

    景嫻輕輕嘆了口氣。

    蘇州，天平山，夜色正濃，曹霑的表妹李綺筠披著水綠色斗篷來到鹽幫。鹽幫幫主程淮秀早已等在門外，見到李綺筠，她迎上前去，說道：“綺筠，這么晚找你來，是有急事。”

    李綺筠眉梢眼角盡是焦急，抓住程淮秀的手，問道：“真的找到了霑哥哥？”

    程淮秀面露難色，說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說的曹霑，我見到他時(shí)，他口中一直念你的名字。”

    李綺筠輕輕頷首，由程淮秀引著進(jìn)了鹽幫。

    客房里，曹霑坐在床上，雙臂環(huán)抱雙腿，目光呆滯，口中呢喃道：“我要見李綺筠，我要找筠meimei……大jiejie，幫我找筠meimei……”

    李綺筠快步奔到床邊，握住曹霑的手，說道：“是霑哥哥，真的是霑哥哥……”她直視著曹霑的雙眼，道，“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我是綺筠，是你的筠meimei啊……”

    曹霑看著眼前的女人，眼睛漸漸紅了，說道：“meimei，我要送你的東西丟了……我把我們的過去丟了……”

    “霑哥哥……”李綺筠坐到曹霑身邊，看著站在一旁的程淮秀，問道，“淮秀，他到底是怎么了？”

    程淮秀說道：“大夫說，他是急火攻心，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丟了什么……”

    鬼使神差般，李綺筠看著曹霑，問道：“你真的動(dòng)筆寫了？你丟了過去的‘故事’？”

    “紅樓夢，夢紅樓……”曹霑呢喃道，“真的是一場大夢，夢醒了，一切都不見了，一切都消失了……”

    李綺筠重重嘆了一口氣，她明白，現(xiàn)而今說什么都是徒勞。她扶著曹霑躺下，而后站起身走到程淮秀面前，開口說道：“淮秀，求你幫霑哥哥找到那部書。”

    程淮秀嫣然一笑，說道：“憑你我兩家的關(guān)系，你說‘求’也未免太過見外了。”她卻又蹙起眉頭，“只是……你那霑哥哥現(xiàn)而今癡癡傻傻的，那書是如何丟的，我們都不得而知，找起來，無異于大海撈針啊。”

    李綺筠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說道：“霑哥哥這里，我會(huì)盡力喚醒他。我只怕那書等不到他醒……淮秀，無論如何試一試，綺筠求你。除了你，再?zèng)]人能幫我們了。”

    程淮秀扶著李綺筠坐了下來，給她斟了杯茶，她思忖片刻，說道：“黑道、白道總該給我一些面子……綺筠，我說過，你的事就是我鹽幫的事，我鹽幫必會(huì)盡全力。”

    李綺筠看著躺在床上的曹霑，漸漸落了淚：“他這幾年，過得一定很苦……”

    程淮秀輕輕拍著她的背，勸道：“無論如何，他見到你了。你們還能活著見到，你該慶幸。”

    李綺筠緊緊握住程淮秀的手，重重點(diǎn)頭。

    程淮秀說道：“你守著他吧，我去想想辦法。”

    鹽幫，聚義堂，一眾兄弟站在兩側(cè)，程淮秀站在大堂中央，凝眉思索。

    卻聽掌事趙辰坤說道：“幫主，咱們鹽幫兄弟沒幾個(gè)識(shí)字的，真的要出去找書啊？”

    程淮秀鄭重點(diǎn)頭：“綺筠的爹于老幫主有救命之恩，現(xiàn)而今綺筠有求于鹽幫，能不出手相助嗎？”

    “理兒是這個(gè)理兒不錯(cuò)……”趙辰坤心中仍舊猶豫，“沒有絲毫線索，找起來，難……”

    程淮秀想著初見曹霑時(shí)的樣子，緩緩說道：“是打尖兒的時(shí)候兒被人拿走了？還是……這東西對他如此重要，總不會(huì)是他自己丟的。”

    趙辰坤撓了撓頭，說道：“不然咱們兄弟拿著他的畫像去街上問問？”

    “問什么？”程淮秀笑了，而后又蹙起眉頭，“那包袱里許是不止有書那么簡單……找人放出風(fēng)兒去，就說，拾到書還回的，我鹽幫重賞。也請道上的兄弟幫忙……”她抱臂胸前，繼續(xù)說道，“明兒個(gè)一早，我去一趟漕幫，看看江老爺子那兒有沒有什么辦法。”

    趙辰坤躬身說道：“那屬下即刻去安排。”

    程淮秀輕輕頷首。

    ☆、南下

    蘇州，竹林深處，三匹駿馬，一架馬車在小道上慢慢走著。景嫻打開簾子看著前面騎在馬背上的乾隆，春喜坐在景嫻身邊，問道：“娘娘，您怎么就應(yīng)了皇上南下呢？”

    景嫻放下簾子，說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南下，我如何能攔得住？何況是微服出巡，宮里面兒也只道皇上還在圍場狩獵。想來，也不會(huì)出什么差錯(cuò)。”

    春喜撇了撇嘴，說道：“皇上只為自個(gè)兒著想，從不曾為娘娘想過。”

    景嫻嫣然一笑，說道：“你不了解皇上，他心里裝的事兒并非三言兩語便能說清的，也并非只是為了游山玩水或者找那曹家公子那么簡單，他極少只為自個(gè)兒著想。何況……”景嫻眉頭微蹙，“本宮也并不想回宮。”

    春喜咬了咬下嘴唇，說道：“娘娘非要向著皇上說話兒，小丫頭還能說什么呢。”

    “你呀！”景嫻笑出了聲兒，跟著又蹙了眉頭，問道，“你跟賈六走得近，可有聽說皇上最近秘密下了什么旨意沒有？”

    春喜回道：“娘娘您白天晚上都陪在皇上身前兒，怎么問奴婢呢。”她瞧著景嫻神色確是急了，挽住景嫻的手臂，說道，“我的娘娘，您不就是想知道五阿哥去哪兒了嗎？”

    景嫻輕輕頷首：“‘小蛔蟲’，你既知道，還不快些說？”

    “娘娘如此信不過皇上？”春喜反問道，“還怕皇上瞞著您不成？”

    景嫻輕嘆口氣，說道：“近來，我越發(fā)看不懂皇上了。”

    春喜說道：“依春喜看來，皇上在娘娘面前很是坦誠。”

    “哦？”景嫻看著春喜，道，“你這樣看？”

    春喜輕輕頷首：“賈六說，皇上真的只是命人送了五阿哥和八阿哥回京，再?zèng)]下過其他旨意。”

    景嫻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恐怕是他也不清楚吧。”她雙眼漸變迷蒙，“‘違背圣意’，任是他最中意的兒子，也逃不過要受‘懲罰’的。我想……”景嫻思忖著道，“永琪和永璇怕是被他‘禁足’了。”

    卻聽前方馬隊(duì)的聲音越來越近，景嫻示意春喜撩起簾子。

    程淮秀穿了一件白色繡花外衣，騎著高頭大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