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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遙聲道,“遵命,屬下這就去辦。大祭司,下界濁氣過盛,您久留將致不適,若此間事畢,也請盡快回轉流月城。”她等待良久,沈夜卻無有回應。華月只得轉身離去,而初七透明的影子,幾乎與她擦肩而過。【章二十四】沈夜想,那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謝衣喜歡他。不是弟子仰慕師尊的那種喜歡,也不是友人之間的那種喜歡。宛如魘怔,也宛如絕癥,一生一世也只能得這一次的喜歡,縱使不得善終,也再沒有力氣重新去喜歡第二個人,如喜歡他這般。都過了一百多年了,他才剛剛知道了這件事情。沈夜慢慢想起來,謝衣其實是說過的。在他才十一二歲的時候,仗著自己少不更事,又得沈夜偏愛,便名正言順地膩著他,訴說對他的喜歡,總是說最喜歡師尊,最喜歡師尊……童言無忌,沈夜對此并不認真,聽罷也只是牽起他的手,或者摸摸他的頭而已,有時候更是笑罵他,就算言辭討好為師,處罰亦不可免。后來謝衣漸漸長大了些,懂得害羞,這些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便少了。他后來做成了第一只傳音的偃甲鳥,巴巴地跑來,說是要送給師尊。此時瞳正好也在場,沈夜無不得意地問他,再過些時日,本座愛徒的偃術是否可與你這個啟蒙恩師比肩?瞳倒也不介意他擠兌,畢竟沈夜自己的偃術還不如他呢,便也笑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沈夜的心得到了滿足。但他并不慣用偃甲傳訊,總覺得安全不如密信,又念及瞳行動不便,便向謝衣說,你的心意為師已領,至于傳音偃甲,不如便轉贈給七殺祭司吧。謝衣一怔,支支吾吾地點頭說好,然后,手藏進袖中悄悄地撥動了鳥腹下的機括。瞳對謝衣卻不如對沈夜那么客氣了,直接點破道,“你剛剛那是給它消音了?”謝衣訕訕地笑著,推說只是手閑罷了。那只偃甲鳥后來也一直留在瞳那里,而謝衣藏在里面的那些話,反正也是死無對證了。很久以后的一天,瞳對沈夜說,謝衣給自己造的偃甲都起了名字,你可知道,這只鳥本來是叫什么?沈夜不解其意,猜測道,傳音鳥?瞳說,雎鳩。謝衣他對沈夜深藏愛意,亦滿懷欲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將這癥疾纏纏綿綿地一直拖得深重,再后來離得遠了,見不到了,更是病入膏肓。他將自己的心意的細枝末節塞進所有沈夜看不到的犄角旮旯,最后只道自己可能將要赴死,什么都帶不走,終于拼拼湊湊地將之藏進冥思盒里。。謝衣當初將一切都留給另一個自己,遠離是非,遠離流月城,他對自己說,如今人事兩分,不堪回顧……便永遠永遠……都不要讓他知道了……然而,縱然紫微搖光,動如參商,此生不見也許已是最好的結局,卻不知謝衣是否又隱約期待過,若有一天,多少機緣巧合之下,沈夜終究是知道了……若更貪心一點的話,若一切仍未太遲的話,怎知不是冥冥中上天有意成全。確實,謝衣的這一場人世蹉跎并未在捐毒沙海終結。初七被沈夜強留在身邊。一夕之間,他身為謝衣的一身尊榮和堅持都失去了,而謝衣所求而不得的,卻以極盡不堪的方式強加于身。然而,初七卻被蒙在鼓里,對自身一切的遭遇都毫無自覺,仍只是覺得喜歡……時隔百年,沈夜也終于明白了,初七為何如此喜歡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因為他是謝衣,因為謝衣便是如此喜歡沈夜。這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師尊……”沈夜的神識又再度陷入冥思盒之中,謝衣在身后握緊了他的手。他此時倒是丟棄了那副絕情的樣子,不稱“足下”了么。沈夜說,“你為何又肯認本座這個師尊了?”他聽出謝衣說話的時候,云淡風輕的笑意,“逝者已矣。如今,謝某不過一縷孤魂,對于世事也都無能為力,終于也可以……從心所欲吧。”“好個……從心所欲。”沈夜聽著這話倒是有些神往,這種人生在世便無法任性求取的自由對于他來說,自是有著比旁人更大的誘惑力,但,同樣對于他來說,既是活著,便是不能輕易就死的。而謝衣,總是輕易便走,也輕易便死。所以,明明下手的都是沈夜,他卻反而無法釋懷。他也想只是這樣,暫時地停留在這個時空里,一切都不會變好,也不會變得更壞,能讓放下恩怨是非……從心所欲地,與謝衣說說話。這樣的時間,其實也不多。這個謝衣對自身毫無了解。沈夜卻知道,他并非是一縷孤魂,充其量不過是一絲殘念……待到冥思盒內靈力耗盡,也就煙消云散罷了。沈夜未將真相告訴他,經過之前種種事情,他對于這種事情已經看得淡了。心意既在,一個身體里究竟有多少血rou,又有多少木石,于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所以,再一次殺死謝衣的感覺,也并不比上一次好多少。縱然他不是謝衣……是承載了謝衣的一切的,巔峰之作。他卻生出了自己的愿望,而終于站到沈夜面前。就連謝衣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得很好。他聽到這個謝衣訴說著,“就算師尊對弟子失望至極,弟子在下界也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師尊……”無時無刻不掛念在心,見面之時,卻劍拔弩張。話說得溫情如水,下手倒是殺伐決斷。這百年來十足長進,該當稱贊。他驅動偃獸自爆之時,沈夜其實也是受了傷的,只不過不愿被人看出來。當然,這也是他對于謝衣曾有過的教誨,既是道不相同,那便別妄想左右逢源,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讓所有人都幸福的結局。既然認定自己的正確,那便放手一搏。看看站在勝者身后的,究竟是天意,還是人力。沈夜不是不愿敗于謝衣,哪怕死于謝衣之手他也甘愿。他甚至好奇過,如果是謝衣來當這個大祭司,他會不會做出與自己相同的選擇。然而一切都是假設,失敗身死的人是謝衣,再重來也是一樣。沈夜說,“你沒忘了,便在不久之前,你是亡于本座之手。”“你不恨本座么?”謝衣一如當時面對劍鋒時那樣的坦然,“一身技藝還予師尊之手,弟子,絕無怨懟。也望師尊,不要再為不肖弟子憂思過度。”他倒是寬慰起自己來了。見沈夜沉默無言,謝衣語帶不安地問道:“是否師尊仍是對弟子心存芥蒂,就連回身看看弟子也不愿?”沈夜被他如此一說,無聲嘆息,轉身向他,卻見謝衣的目光盈盈相望,唇角帶笑,卻是一副伎倆得逞了的樣子。他確實太過完美,沈夜見到他的時候隱約也有所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