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洺的后面，直到葉洺帶他來到了一家餐館，開始點菜的時候，他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變化，神色動容。

“乳豬燒味拼盤，芝士香焗龍蝦，脆皮炸子雞，黑椒汁配澳洲牛rou粒……”葉洺隨口點了幾個菜，后來一想都是rou又太油膩了，雖然末世日子是很苦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好，以免適應不過來，又補充道：“再來一個翡翠蘆筍、南瓜百合粥吧。”

這樣葷素搭配就很好了！

葉洺點完菜一抬頭，發現楊乾看著他的眼神那樣專注兇狠，幾乎要刺穿他一般，心里一個咯噔，糟糕，剛才只顧著給楊乾點菜了，差點忘了這樣是不是暴露的太多了！

哎，本來還決定過河拆橋，應付完jiejie那一關就繼續裝糊涂的，結果一想到楊乾這么久沒好好吃過飯就同情不已把這事兒給忘了。

葉洺干咳一聲：“抱歉啊，你不喜歡吃這些？我只顧著自己點菜了，要不你再點幾個？”他故意裝著糊涂，招手就打算把服務員叫回來。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手腕就被楊乾重重的握住，用力一拉！

葉洺差點就撞到了楊乾的懷里，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抬眼惶惶看著他，楊乾看著葉洺的雙眼微微發紅，那薄唇緊緊抿著，似乎在借此克制心中澎湃的情緒。

葉洺身子僵在了那里。

你到底是誰，你還記得我嗎……楊乾忽然很想問出這句話，可是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又沒能問出來，他害怕失望。

害怕有太高的期望，最后又跌落深淵。

葉洺看著楊乾這幾乎是要吃人的目光，就有點慫了，暗道自己大意了，玩過火了，靈機一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來，道：“你做什么，捏的我很痛啊。”

楊乾死死盯著他，依舊沒說話。

葉洺皺眉道：“是你之前說隨便的啊，現在我點菜你又不高興，不喜歡我們換一家就是了。”說著就要站起來，似乎是有些生氣了。

楊乾眼神劇烈波動，最終還是慢慢松開了手。

不可能，葉洺不可能還記得，他根本不知道這些都是自己喜歡的菜，不知道他們曾經常在一起吃飯，如果他記得，怎么可能會這樣說，怎么可能會不認他……

但是盡管如此，他還記得自己喜歡吃什么，有著屬于彼此的默契……

是自己不知足，還奢望太多，如今他能回到葉洺的身邊就滿足了，怎么能還要求他記得自己呢？盡管如此，楊乾也認定葉洺便是徐曉飛，心中再無絲毫疑惑。

因為這一切，只可能是你……

楊乾表情一點點恢復平靜，聲音暗啞：“抱歉，我沒有不喜歡，我是……”他眉頭緊緊擰起，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冷峻的面容因為尷尬而看起來更嚴肅了。

過了片刻，楊乾道：“我是太喜歡了。”

葉洺：“……”

“你點的菜我都太喜歡了，所以一時有些激動。”楊乾抿著唇，眼簾低垂，這樣就不會讓葉洺看到他眼底難以掩飾的眷戀痛苦之色，緩緩道：“很抱歉。”

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騙鬼呢，有看到喜歡的菜就激動成這樣的嗎？又不是沒吃過飯，但是葉洺卻深以為然，楊乾這確實是看到喜歡的菜太激動了嘛……人家十幾年沒吃過這些了，還是死去的愛人給他點的，激動一點也正常。

算了，我一向是個不較真的人，葉洺大度的想，他甩了甩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嘴角一扯，“你喜歡就好。”

說完就低頭玩手機，似乎不想再和楊乾說話了。

葉洺這樣做是為了掩飾自己，現在必須小心一點了，不能輕易再兜底了，太危險了。但是這一幕落在楊乾的眼里，眼神不由得黯了一下，以為自己剛才的行為還是令葉洺生氣了。

也是，這理由聽在誰的耳里，都覺得敷衍且荒唐吧？可是……這些真的是他喜歡的。

而徐曉飛是唯一一個如此了解他的人。

沒一會兒菜就都上來了，香氣撲鼻，這一家餐廳是全國連鎖的，味道也非常好，楊乾伸出筷子夾了一口，發熱酸澀的眼眶里幾乎有什么要落下來。

他真的不太記得類似的味道了，在末世一切都太匱乏了，缺乏食物，缺乏資源，沒有調味料，大家為了生存可以放棄很多東西。

但他失去的更多，他失去的不僅僅是這些再也吃不到的食物，失去的不僅僅是安逸的環境，還失去了他的親人，愛人。

最終一無所有。

而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站在陽光下，坐在這平和的世界里，吃著喜歡的東西，面前，還有著他所愛的人。

完美的就像是一場夢。

葉洺點的食物有些多，等擺滿了桌子才發覺點多了吃不下，浪費不太好，要不待會還是打包吧……但是到最后他發覺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楊乾把他點的食物全都吃掉了！

這樣不會把自己撐死吧？葉洺瞪大著眼睛，但是看楊乾一副淡定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楊乾這么能吃呢？可以去參加吃東西比賽了！

楊乾慢慢的吃著，一點都不想浪費，到最后是有些撐了，但是一想到這些是葉洺點的，就不舍的丟掉。

“你，你還好嗎？”葉洺終于沒忍住，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楊乾笑了，他覺得自己看起來是有點可笑，但是沒有人，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只是說：“還好，我確實有些餓了。”

輕飄飄的一句餓了。

令剛才還一直沒心沒肺的葉洺，忽然也覺得眼睛熱了一下，別過了頭。

他想起了那無數次，楊乾將僅有的食物讓給他，卻從未說過一句，自己餓了的話，哪怕再艱難的時候，都沒有說過。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楊乾說餓了。

………………

吃太多直接休息不太好，葉洺結賬之后和楊乾來到外面林蔭下的街道，打算慢慢的散步走到酒店。

月色將兩人的倒影長長的拉在身后，楊乾微微轉頭，垂眸看著葉洺。

許久以前，他們還在學校的時候，也總是這樣一起走在林蔭道下，從中學到大學，從大學到社會，然后……走到了那個絕望的末世，他曾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分開，但最終卻因為弱小而被迫失散了。

弱小，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楊乾想伸出手拉住葉洺，可是手臂僵硬，又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但最終渴望戰勝了害怕，他伸出手，緊緊握著葉洺的手，一言不發的仿佛只是很自然的動作一樣，唯獨緊繃的下頜暴露了他的內心。

葉洺的手指微微卷曲了一下，但是也沒說話，任由楊乾握著他的手，其實心底同樣十分緊張。

氣氛就這樣詭異的安靜著，處于某種誰都不愿意打破的奇妙平衡之中，葉洺心道如果能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