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62
不懂的一張面孔, 也許,她本就不必費心去懂,他這種人本也不必他人去懂,只是便如此刻,她分明就伏在他身側(cè),卻始終覺得他孤零零一個人,琬寧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驚了一下,不由拿下他那只游走在自己發(fā)間的手, 轉(zhuǎn)而握住, 努力露出笑顏,她知他并不一定看得見: “大公子當真要報恩?” 成去非反過來同她掌心摩挲著,微笑道:“想出什么來了?只要你不提那刁鉆古怪的, 我雖沒什么本事, 但應(yīng)承你還是能擔待起的。”琬寧聽聞忽撲哧笑出聲來:“大公子自謙至此,那我要請教大公子, 在大公子心中有本事者該是何種模樣?”成去非抽出枕下那只手,捏了捏她下顎:“知道你的夫君是在自謙便好, 也不臉紅么?”琬寧蹙眉疑惑:“我要臉紅什么?”成去非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額頭, 嘆道:“自然是臉紅你自己, 你倒好好想想,是不是該再長進些,好也配得上我?”琬寧雖知他是在調(diào)笑,卻還是倏地松了他的手,似被燙到,低聲回道:“其實不必大公子說,我也知自己是配不上大公子的,即便我真是阮家人,大公子也未必瞧得上,更何況我不過是從何處來的孤魂野鬼……” 她語意里并無幽怨,只覺心酸,成去非則翻過身一把勾住她頸項,往懷中又深送幾分,兩人癡纏得極近,他在她耳畔苦笑:“我就說你臉皮薄,一點玩笑禁不起,本就是想逗弄你的閑話,何苦往心里去?我倒好奇,哪有這么愛哭的小怪小鬼?”他幽幽吐著氣,直往心尖里鉆,琬寧忍不住破涕為笑,隨即推了推他:“大公子這么沉,還沒報恩,可要把恩人壓死了……”聽她婉轉(zhuǎn)嬌嗔,成去非方放心略微松動幾下,抬眼便看見了窗子上浴在月光里頭的花,稍作思想,笑道:“園子里今年新移來這么些花,你哪里是孤魂野鬼,分明不過就是個楔精,替天上的神仙管理著百花罷了,我連名銜都為你想好了,曰‘萬斛愁’。”琬寧忽聽他不知怎么就冒出這等黑言誑語來,又是納罕又覺可笑,“呼”地坐起身,仿佛不認得他了一樣盯著他道:“大公子莫不是害了一場病,人也癡傻了?以往從不說這些的,這下可糟了,我要守著個傻人過了,”她不由伶俐起來,“就算是想哄我開懷,也當說人家是花仙,緣何說是花精?聽著倒一點好話的意思也不剩了。”她不等他說話,眼波一轉(zhuǎn),偏頭繼續(xù)笑道,“我明白了,這方是大公子本意呢,總要占口舌的便宜,是不是?看這一回要如何駁我?”琬寧掩著口葫蘆坐那兒直笑得身子發(fā)軟,嬌俏的笑聲在這靜寂的月夜里格外清脆,倒真有幾分黃鶯打啼的意味,成去非含笑搖首:“你糟什么,我原找了個有病的娘子,一會哭一會笑,明日得趕緊尋個大夫來瞧瞧。” 兩人不覺間已離題萬里,從未這般酣暢說笑過,琬寧突然打了個笑嗝,猛地紅了臉,慌忙拿帕子遮了臉,這才思想自己可不是跟瘋癲了一樣,半點拘束都沒了,更覺羞赧,一時十分懊悔。成去非見她沒了聲音,抬起條腿踢她兩下,笑問:“怎么,笑岔氣了?”琬寧咬了咬帕子,慢慢重新躺到他身邊來,躲進他懷間,聲音輕似夢:“大公子,我從未如此歡喜,”她睜著一雙天真清澈的眼睛稍稍抬目看向他,“那,大公子您……”成去非不提防她如此問,雖無下文卻知道她要問什么,遂略略一笑,似溪水從白石間沒過,難能為人所察,便是連他自己都覺莫名的一絲怠情忽地一閃而過—— 那是一道女蝸補天也填補不了的天裂。 而他的小娘子,本一身如寄,情根一點,卻自是無生債,他倘能讓她多生些笑意歡欣,是否也算還她情債?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可天地仿佛轉(zhuǎn)瞬間便能將這一切徹底淹沒,他靜沉沉地望著懷中人,終低首吻在那雙情目之上:“我同你一樣。” 懷中人靜了片刻,溫軟的身子方要動一動,成去非抵在她額間忽道:“琬寧,跟我說說你幼年時的事罷。”琬寧無聲一笑,手搭在他頸項處:“只是讀書習字做女紅,”她略有停頓,因聽見外頭那有一陣沒一陣的蟈蟈叫,笑道,“大公子聽見蟈蟈的叫聲了么?我幼時有個喜好,要將床移到窗子底下來,就等著夏秋聽這蟈蟈叫,府里的管事給我編了好些小籠子,要給我捉來養(yǎng)著,但我掂量著倘真是捉來了,蟈蟈豈不可憐?它定是喜歡草叢的,我那籠子再好,也拘束著它呀,我要聽草叢里蟈蟈歡歡喜喜唱歌,不要它在我籠子里難過。”琬寧興致正濃,不禁抬高了身子,伏到成去非胸前,認真問道:“大公子可知詩三百,我最先會背的是哪一首?”成去非被她這一副純稚之態(tài)惹得發(fā)笑,伸手蹭蹭她鼻梁:“自然是螽斯了。”琬寧微微一愣,隨即嘆道:“大公子為何總是能輕易猜中別人的事?我就不能。”成去非微微笑了笑:“是個傻子都要猜出了,你說了大半日的蟈蟈,至于你不能猜人家心思,那也只有一條可解,你是個笨人。” 琬寧抿嘴又忍不住笑了,成去非摸著她臉道:“你原也就是個活潑潑的小女童,我問你,你幼時便很愛哭么?”琬寧微覺難為情,在他掌間垂下睫羽,一顫一顫的:“我也不知為何,眼淚生的比別人多,想必也是討人嫌的,府里一個jiejie便說,不知內(nèi)情的,當全天下都欠著我呢。”成去非點了點頭:“尚有自知之明,看來還不算是段朽木,來,說給我聽聽,你以往在家里都要為什么事哭?”琬寧撐了半日的身子,覺得發(fā)酸,便將臉面貼在他胸口,笑道:“嗯,容我好好想一想,有一回,家里給我新做了裙子,讀書時我不小心睡著了,打翻了燈盞,恰巧落在裙子上,燒壞了一塊,我覺得自己做錯事,很是傷心,就躺在床上,看著窗前的月亮哭了許久,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傷心,我很愛那裙子,總覺得即便再新做一條,也不是原來的了,總歸不一樣的。” 外面月色漸漸暗淡下去,成去非聽得無意便朝窗子那看上兩眼,一時竟無以為對,又聞琬寧道:“后來姊姊們出閣,我聽著那喜樂,卻不覺歡喜,府里忙成一片,人人面上皆喜氣洋洋的,我卻想,姊姊們?yōu)楹我奕四兀看蠹移饺绽锒甲@子里,一起讀書,一起習字,節(jié)日時還可以一起逛市集,一直都這樣不好么?為何要一個個都離開家呢?如今我自然是懂了,人常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是真的,也是無從能避的。”她聲音仍帶著幼年時的一層迷茫一層憂愁,眉宇間便不由微微蹙了起來,成去非看她停住,仿佛三疊陽關(guān)也唱不盡那點離愁,遂輕輕撫了撫她鬢角:“我說過,你的毛病就是總要想太多,女子出閣,男子娶親,這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你如今不正在我這里?”他有心逗她,“還是你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