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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閣中四姓子弟皆在,御史臺彈劾地分外高明,并未指名道姓具體個人,連帶著整個臺閣一起彈劾。勘檢的折子雖是臺閣長官所呈,卻是臺閣眾人合力商議之果,哪一道簽署不牽涉到個人?是故廣撒網,才是上策。至于那些老臣,則是后生不知輕重的意思,太過狂妄,自當收斂,以免惑于天子。 吵鬧半日,眼見連“邪佞乃王化蟊賊”這種話都已出口,依舊被視為臺閣長官的成去非也依舊不為所動,而坐上的天子不置可否許久,半晌卻問向了顧曙: “顧卿如今總知臺閣,今日皆在彈劾臺閣,你是怎么想的?”英奴避開成去非,問話尚書仆射也合情合理,眾人雖有些微驚,卻還在能接受的程度之內。 顧曙應聲出列,鄭重道:“勘檢寺院一事,當日也是經由廷議而過,此時圣意早已下達四方,廷議時是說清楚了的,勘檢為歸檔所用,國朝事事皆明,皆有底可查,臣至今不覺得有何不妥,如今只是勘檢,清算數目而已,并無其他動作,臣實在不知諸位同僚為何要早早定了調子,弄出些陰陽怪調,臣還是那句,當初的意思,只為歸檔。” “顧大人的意思臣聽懂了,臺閣僅僅是記個數字而已,倘是來日,再起風波,顧大人可能為今日此話負責?”下首的一個御史斂色問道,顧曙道:“諸位皆善未卜先知,某是不能,某只為當下負責,日后之事,無論何事,自然由天子定奪,卿問某,實在是刁難。”他為人素來謙和,無論高門寒庶,皆一樣的假以辭色,是故這御史言辭頗為無禮處,顧曙面上并不計較。 話說到這份上,反倒不好叫人上躥下跳,尤其顧曙言辭間已牽涉天子,英奴頓了一頓,也不評價兩人之間的對詞,只道:“總歸朕德行有虧是為一面,另一面,”他忽放緩了節奏,“朕是否當免斥三公以避災呢?” 如此耳熟的腔調,百官在稍感迷茫回憶中不多時尋出了蛛絲馬跡,鳳凰元年,前大將軍曾借日食發揮,免斥太尉溫濟之。兩幕何其相像,然事情卻難能同日而語。有機巧者,已出列道:“此事皆因臺閣佐君不明而致,今上向來虛心納諫,胸懷如山似海,一分塵土可增山之高,一滴水露可增海之深,今上只需繼續廣開言路,天災便可自行消退,今上無須自責,亦無須讓三公無辜受累。” 既牽涉到三公,虞仲素自不能再坐住,持笏跪倒緩聲道:“臣有失責之處,愿領罰。”成去非在一旁冷眼望了許久,既無天子問話,他是斷然不會輕易開口。 中書令張蘊緊跟道:“諸位這哪里是在彈劾臺閣?分明是在怪今上不明不察,方才顧大人的話已經很清楚,諸位是否太過敏感了?今九州山原,京都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法門雖不同于俗世,但也保不齊有個別敗壞之徒,老臣昨日方向今上進言,此次勘檢不該僅僅止于清點人數財產,如發現有犯罪者違戒者,當命其還俗,抄沒貲財,沒入賦稅徭役,這難道不有益于整頓風氣?神佛非俗人,可寺廟里并非都是神佛,諸位如連這一點都看不清,那就盡管繼續彈劾臺閣好了。” 殿上一時默了下來,百官未曾想到中書令素來司馬稱好的作風,此時卻強出一頭為臺閣說話,至于那更進一層的上諫,則也更引人遐思,正都思想著,聞天子道: “天災是否因此事而起,諸卿擔憂地不無道理,中書令顧仆射所言朕也不能不察,人主之言,不可不慎,這件事,朕看不如這樣,朕一人擔著,寫份罪己詔,至于勘檢,該怎么查還怎么查,等過段時日,倘還招禍事,我等君臣之間,再商議定奪,諸卿覺得如何?” 百官紛紛伏拜在地,不成想天子說出這番話來,或云今上體恤入微,或有大司徒反復請罪,天子的話已是入情入理,無可指摘,御史們無言可辨,再折騰,便是置君臣之禮于不顧,遂默默歸位不語。 待散朝路上,張蘊有意放緩了步子,略略等候成去非趕上來,方道:“成大人如今也是錄尚書事重臣,方才就那么看著廷臣們吵,自始至終,都不肯出來替臺閣說上一句,是否沉默太過了?”張蘊從未如此直白過,成去非略笑了笑:“大人關鍵處挺身而出,一點也不含糊,哪里還需要晚輩出頭?”張蘊長嘆一聲,“成伯淵……”話未說完,只是頻頻搖首。成去非道:“大人前日跟今上的進言,就是晚輩且都不曾想到。”張蘊卻道:“成伯淵就莫要在我這個老頭子跟前假意了,我只奉勸一句,當張弛有道,不可刻薄過甚。” 成去非微微垂首:“晚輩還是要謝大人今日仗義執言。” 張蘊皺眉笑道:“我是為天子,是為社稷,何來要你說謝字?”說罷拍了拍成去非肩膀,振袖而去。 前面虞仲素也正緩步而行,成去非想了想,大步追了上去。 “今日險些連累大人。”成去非道,虞仲素呵呵笑道:“圣主英明,我談不上連累不連累,倒是阿灰今日言辭犀利,后生可畏,我們是都老了,陪你們幾個小子折騰不起多少時日,日后行事要想的再周全些。”大司徒同中書令一樣,語重心長過后,是幾下頗帶意味的拍肩動作。 臺閣一眾曹郎則負起手背,時走時停,偶有幾句入耳,無非還是憤慨: “哼,□□夜哭,這個時候想起來彈劾了!” “真也是奇怪,御史臺那些人,除了中丞大人喜好直言不諱,其他人何時這般能耐過?何人給的底氣?” “我看太史令也頗為可惡,大司徒尚出來領罪,他倒裝糊涂了。” “可不是裝的糊涂,太史令是真的糊涂,這幾年掌管天文,勘測氣候,有幾回準頭?今年盛夏,有一場雷,直劈了他家老院,眾人不都在問太史令大人是算到何處去了?” “此事倒真的在刁難人,太史令又不是神棍,這樣的事如何能預測?” 這一行人說著說著便笑將起來,鬧了幾日的事,一場朝會下來,便按了下去,臺閣有驚無險,言談間到底有那么些快意。 百官各自私議,成去非不甚關心,想的卻是今上莫名扯到三公,以及阿灰那套滴水不露兩頭顧全的說辭,兩處糾纏,御道足讓他走了小半個時辰。 青蠅欲點璧,也只能任由去點了。 同吳冷西再見面,則是兩日后的事,所談不過兩樣:殿下在江左各大寺里皆參與子母錢放款收息營生,母錢之巨,子錢之厚,皆遠超成去非想象。是以殿下今日貲財之重,早遠甚當日下嫁之時。而至于神秀一事,軟硬兼施,百般酷刑之下,吐露者不過愛慕殿下,心生猥=褻之念云云,并無實事發生。且那神秀終也自嘲,言殿下冰清玉粹,實乃水月觀音,凡人怎可得? 成去非聽完只道:“再審無益,尋出個名目,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