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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曙微微一笑,“子昭,我原諒你,以前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阿灰,”顧未明徐徐搖首,眼中似是譏諷似是哀憐,“勞謙君子,有終吉,勞謙君子,萬民服也,可惜你不是,你不過兩頭白面,邀名射利,知道你和成去非的不同了么?他是‘無我’之人,他沒有私心,那個位子即便讓給你,你也成不了烏衣巷的大公子?!彼f到此,終笑得和顧曙一樣清淡,“阿灰,你看你,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就能掩得住那顆虎狼之心了么?你既連我都瞞不過,成去非是什么人,你同他共事多年,該比我熟知吧?” 輕若游云的聲音宛如細刃,層層把顧曙箍得不得動彈。 兄弟兩人再無話可說,顧未明振了振衣袖,走出月門,乜斜一眼廷尉署那來的兩人,徑直朝大門方向去了。 廷尉署是特遣車馬來恭候他大駕的,兩個小吏極有耐心,因來之前吳大人便交待下來,一切事宜皆滿足他。不過兩人第一回見到這顧家六公子時,還是稍稍吃了一驚,竟不敢多視。車子途經成府時,顧未明忽打簾探頭道: “容我去見一趟尚書令。” 兩小吏面面相覷,雖有吳冷西命令在前,但顧未明到底算是待罪之人,堂而皇之就要進成府,他二人實在不知該如何拿主意。倒是福伯本等著接應過冬的物件,留意到門前停的這輛馬車,正想一探究竟,卻見顧未明已打簾而出,福伯并不知內情,便迎了上去: “顧公子是要找大公子的嗎?” 兩小吏目送他就此抬腳進門,對視一眼,無奈嘆氣,其中一個不禁道:“不是說這個人犯了重罪?為何想回家便回家?這還得我兩個再來請?” “烏衣巷子弟呀,你怎糊涂了?這不沒定罪嗎?他幾時全認了?你以為吳大人怎么拿得他?還不是有……”另一人話不說完,只管朝成府里頭努嘴,“這叫相煎何太急,知道不?曹丕曹植的典故知道不?” 這人立即啐他一口:“好歹我也知道那是弟兄兩人,瞧你比的不倫不類,少出洋相了!” “你懂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懂不?”另一人忽壓低了聲音,“有傳聞說,其實是因這顧家公子有一次醉酒險些污辱了大公子一個美妾,所以這才……”說著手底做了一個咔嚓砍頭的動作,如此一說,這人更是嗤之以鼻,剜了他一眼,“你也太小看這成府的大公子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拌嘴時,這邊成府的下人已飛速去了橘園通報,成去非正在整理書籍,聞言只道:“不見。” 大公子拒絕得如此干脆,家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正欲出門相告,卻見顧未明竟已飄然而至,一旁婢子大驚失色不好阻攔,只得急道:“公子,請先停步!” 成去非轉過身來,朝婢子打了個手勢:“告訴賀姑娘,我同她一起用午膳,略略等我半會?!?/br> “原來你也不能免俗?!鳖櫸疵魅允前喊翰粍拥膽T常神色,走至內室忽聽到成去非這么一句,眼中沉了沉,兩人終還是面對面就此相見了。 室內氤氳著薄薄暖意,成去非冷冷瞧著他,既不讓婢子奉茶,也不請他入座,平淡道:“不速之客,無以為言,你何必如此?” 顧未明走到窗前,隨手敲了敲窗欞,笑道:“你也會喜歡女人?河清海竭,竟讓我遇上了,難怪那一次你要親自抱回去,原來是你的心頭rou?!闭f著偏頭回望了成去非一眼,笑得更為尖刻,“倘當日我要了她,你還肯要么?” 如此顯而易見的挑釁,已然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好在這必然是最后一次,成去非不語,扭身把置放蕓草的小袋擱上書架,又聽顧未明在身后冷笑: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來道別的?成去非,你真以為你動得了我?就憑廷尉署那幾個泥豬疥狗?” 成去非亦冷笑回首:“卿不聞刑無等級?” “我倒想看看大公子你有何本事,自古以來,刑無等級不過是句空話,你這么精明的一個人,居然拿來奉為圭皋。當初做掉大將軍,就是為了袍笏登場后弄什么刑無等級的么?”顧未明只管盡興在這傷言扎語,成去非熟知他這套三寸鳥七寸嘴的做派,任由他過完以宮笑角的癮,才冷冷道:“說完了么?” 隨即拍了幾下手,對應聲而入的家仆吩咐:“送顧公子。他倘是不肯走,就把他扠出去?!背扇シ钦f完兀自出了門,聽后頭小廝道一句“顧公子請?!币膊还芎罄m到底如何,徑直往木葉閣去了。 木葉閣這邊,方才成去非差人甫一通報,四兒便忙把琬寧拉來坐于銅鏡前打扮,弄了好半日才停將下來。琬寧暗想他當日那句“你這里過于寒素”心中不覺聯想至容色上頭,對著鏡中人癡癡看了良久,少女的肌膚如玉如珠,無須施朱傅粉,也自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一雙手忽搭在肩頭,琬寧受驚抬首,正對上鏡中成去非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同時亦聽到他低低沉沉的聲音響起: “鴛鴦于飛,嘯侶命儔,朝游高原,夕宿中洲。只可惜寂寞冬心,日短天寒,怕是鴛鴦也只能擁眠而臥,哪兒也去不了。” 他難得興致好,琬寧又是一番驚奇,但聽“鴛鴦”二字,面上還是開了團團緋云,起身見禮。 可腦中不知怎的,又想到中元節去,此刻終鼓起膽子問:“大公子,野鴛鴦是什么?是不是凡外頭的,都叫野鴛鴦?” 聽她忽問出這么可笑的話來,成去非笑道:“你從哪兒聽來的這詞?還是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書?嗯?”她怎好提舊事,想必他不曾留心,或者留心也早都忘卻,遂胡亂應了句:“我聽人說的?!?/br> 這樣一扯,惹得成去非作色道:“什么人敢跟你說這些?你家中人斷不會教你這個,那就是我家中人了,誰告訴你的?” 琬寧見他忽就變了臉,忙道:“沒有,是中元節那回其中一個婦人說的,我不懂,所以才問。” 模糊之間,似有印象,成去非略作思想,見婢子已把飯菜擺好,便示意她入席,一面盥洗,一面道:“你是正經門戶出來的姑娘,自幼讀圣賢書長大的,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無須懂。” 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她,琬寧微微有些喪氣,不能強問,坐定下來,見成去非沖自己莞爾道:“你只需知道鴛鴦就夠了?!?/br> 琬寧紅著臉垂下眼簾,心跳得難耐,許久才柔聲問道:“大公子是不是近日朝務得閑?” “并沒有,你還記不記得顧府的事情?”成去非緩緩喝著粥,終提及此,琬寧面上一白,自她經人事,便明白了當日那位顧家的公子舉動中到底意味著什么,每每念及,總不敢深想,一陣后怕,脊背都跟著涼。成去非放下碗,輕輕撫了幾下她的手背,“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這話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