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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臣本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19

分卷閱讀119

    故也,道何為而獨變哉?”

    “兩位大人此言差矣,”虞歸塵的聲音響起,眾人難免意外,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以齊黎民,土斷丈量土地,清查戶籍,正是利出一孔,為的是富國強兵之用,這才是天之命?!?/br>
    朝廷的命脈維系于人頭稅和田賦,這個理,無人不察,虞歸塵面上仍是和煦,一番話卻擲地有聲。

    “大尚書言強兵,意在武盛,豈不知歷朝歷代文盛則武衰,武盛則生靈涂炭,豐功偉業同禮崩樂壞不過一物兩極也,如果一朝武將輩出,實乃黎民不幸也!”

    虞歸塵一語既了,立刻有人針鋒相對,顧曙見狀緊隨而出: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邊關之患,系朝廷生死存亡,諸君難道忘了前朝舊事?何人又謂強兵只圖開疆拓土,而非穩江山社稷?祖皇帝何等天縱英武,倘不是天不假年,定可蕩平胡虜,一掃四海!諸君當勠力同心,為天子分憂,解西北之困,何來阻塞之辭?”

    顧曙亦能作此等豪邁語,倒讓英奴刮目相看,聯想當日朝堂之上他曾力阻大將軍毀禁軍之制一幕,似有所感,忽忽若有所得。

    倒是顧勉甚為不滿,想丟個眼色給阿灰,無奈阿灰只端坐如常,似無感覺。顧曙其實自有察覺,佯作不知而已,避開那目光,猶自專注望著前頭的成去非。

    既搬出了祖皇帝,又言前朝頽隳之禍,四座一時寂寂,成去非方緩緩道:“諸位大人,贊成也罷,心有存疑也罷,無不都是為社稷著想,剛顧大人說前朝覆亡之事,我只想問諸君,倘有一日,賊寇瀕臨石頭城下,諸君會作何舉?”

    他雖無咄咄逼人之勢,卻終究算是突然發難。

    很快,角落里傳來一句:“尚書令忘乎長江天險?賊寇難破城矣!”

    成去非心底冷嗤,丟城失地,恐怕第一能想到只是這層了,便云淡風輕道:

    “我替諸位想好了三條路,上策,退江南以自保,偏安一隅,割據諸侯;中策,隱居南山,攜帶家財,做個富家翁;下策,投江投海,以身殉國,留千古之令名?!?/br>
    言及此,泠泠然注視著眼前眾人,朝臣們面色一凜,多少有些不自在。成去非有意頓了片刻,繼而一字一頓道:

    “王業不偏安,正是我朝天命?!?/br>
    這話聽得英奴心頭微震,此言絕不是不痛不癢的閑話,一時也為他那大丈夫之志而感慨,面上卻溫溫一笑:

    “想那先秦百家爭鳴亦不過如此,圣人尚且可以坐而論道,事情不辨不明,土斷既事關國體,就得務必成文,眾卿各行其職,朕也好放心。”

    天子之意,顯而易見。

    下朝的路,格外漫長,人群里,虞歸塵的目光遠遠投過來,成去非仍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情緒難辨,只張蘊在其身側似是相詢著什么,而身后朝臣們三五成群仍在私議著。虞歸塵緩緩在后面走著,和阿灰并行。

    今日東堂眾人反應,他并不意外,太傅在世時成去非便有此心,如今不過水到渠成罷了。這一事的前因后果,虞歸塵清楚得很,知道他已等了許久,自己也曾和叔父有所提及,叔父只說年輕人步子邁得急不是好事,眼神里閃著質疑。

    兩人各自回了府,一直到用了晚飯,成府遣人來請虞歸塵過去。虞歸塵換了衣裳,正系著大氅,父親忽從書房中走出。

    “伯淵找你過去?”虞仲素聲音清透,“我知道你二人交好,所以行事更要有分寸,事有輕重緩急,你要有數?!?/br>
    父親似乎已全然忘了今日廟堂上父子兩人的爭鋒,虞歸塵聽出話里的暗示,微微一笑應聲去了。

    這邊成去非換了衣裳,看了半日的書,雙目不覺有些發澀,飲了盞決明子茶便起身打算出府,去迎靜齋。他倆人許久不曾挑燈夜行,臨近小年,街上熱鬧,倒方便體察民情。

    剛過游廊,就見一點燈光浮浮沉沉近了,正是琬寧從樵風園歸來,成去非料想她此刻見了自己,不知該是何等羞赧。果不其然,待琬寧看清迎面而來的人是他,心底只亂跳,口齒也跟著不清了,胡亂欠了欠身算是見禮。

    “你見著我,跟見厲鬼似的?!彼藭r瞧她低眉朦朧的樣子,心里倒是一動,便問她: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琬寧被他問的莫名,不禁微微抬首征詢地看著他,成去非腦中忽想到一樣東西來,遂道:

    “你既怕我,我倒給你想了個法,等我回來?!?/br>
    這話就更怪了,琬寧抿唇欲言又止,心底好奇又不乏隱隱的期盼,他在讓她等著他,琬寧只覺那話實在是動聽極了,腦中昏昏想著,便是等上一輩子,她也是愿意的。

    等他抬腳離開,琬寧才抬眸目送著那襲身影漸漸融進一片暗影中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溫興那話是借司馬光之言,意思是你窮你活該……

    虞歸塵兼吏部尚書的職,吏部尚書為六部尚書之首,又被尊稱為大尚書。

    第91章

    有人提著朱紅燈籠立于成府大門臺階之上, 等近了,那人便提燈而下,虞歸塵這才看清楚是成去非,兩人便就著燈光往街上走去。

    寒風刺骨, 落梅氣息凜冽,路經墻根, 虞歸塵俯下身撥開了凍土和碎石, 底下盡是腐爛了的煙色草根??莶菟廊サ氖砉谝粚颖”〉耐该鞅?,無夢的長眠讓人哀憐卻又嫉羨。

    何草不玄, 何人不矜。哀我征夫, 獨為匪民。他心里很自然地浮上這幾句, 忽就想起了當日兩人征伐西北,以及前大將軍諸多舊事, 那些人,都像手中躺著的半截根須那樣凋亡在漫無盡頭的酷嚴時節里了。

    想到此,他苦澀笑著又把草根重新埋了起來,喃喃道:“等春來草青, 又是一番蓬勃景象?!毖劾锸钦f不出的一縷哀愁。

    影影綽綽的微光映出兩人不一樣的臉面,成去非目光幽幽:“開春后, 諸事繁多,恐要你跟著cao勞。”

    這番話不像往日那般自然平和, 仿佛帶著一股過意不去,虞歸塵呵出一陣白茫茫霧氣輕笑:“我不過無牽無掛一人,何言cao勞與否?!?/br>
    兩人四目相對, 成去非眉睫微顫,復又看著前方道:

    “自大將軍事了,浮華風氣日重,皇綱馳墜,加有老莊之俗傾惑朝廷,養望者為弘雅,政事者反倒為俗人,王職不恤,法物墜喪,我欲新設律學,明賞信罰,重定律法,大家都成了俗人,也就不以為俗了?!?/br>
    “百里長吏,皆宜知律,是好事,吏治不清,土斷便也跟著不清。你可想,誰來任律博士,能教會這一眾人?”

    “自然要任人唯親方能行其道,”成去非有微許的自嘲,“我聽聞師哥已從涼州回來,子熾也在,論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