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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斷然也不能隨便問的,一路思緒紛飛,脖子里灌了雪也未察覺。 不多日,果然從他人閑談中已得知,英王亦在臘月里要迎娶王妃,竟也是和烏衣巷聯姻。琬寧聽著周文錦這個名字,半晌腦中都是空落落的,無端冒出個念頭來:這名甚好,錦上添花。窗子外似乎有聲音傳來,原來是淅瀝著冷雨,她驀然想到烏衣巷,心底涌起難言的恐懼,她跟公主過去,是算陪嫁嗎?倘是算陪嫁,那豈不是……? 想到這,那只有所耳聞的地方,忽然就真實地在前方等著自己了,琬寧茫然看著外頭一團漆煙,仿佛自己的心和外頭夜色一樣濃重。 夜深沉,噠噠的馬蹄聲驟然響起,直往烏衣巷方向奔去。 出二里官道,順著秦淮河沿岸往東南方向,便能看見燈火相連,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烏衣巷了。 成府大總管福伯是被重重的叩門聲驚醒的。 大門打開的剎那,來人一個箭步跨過高高的門檻,聲音格外急促:“今上急召尚書令大人,快!” 福伯頓時清明,顧不上寒意,正欲一路小跑過去,卻被來人又攔了一道:“請也告知大公子一聲!” 等成去非接到消息,父親已換上朝服隨來人去了。他隱然猜測到些什么,點了燈,有條不紊盥洗一番,吩咐趙器傳杳娘過來。杳娘算來是母親的貼身婢女,素機敏,如今人至中年,行事更為沉穩利落。 “大婚所需一切準備妥當?”成去非衣袖仍半挽著,杳娘垂首而立呈報了一番細則。成去非望著燭芯的藍焰,目光幽深:“若明日娶親,可能應付得來?” 杳娘面容平靜:“即便是此刻迎娶公主,府上也應付得來。” 成去非手底掐著白燭焰心,來回數次,許久都未曾開口。杳娘便靜靜候著,直到趙器在書房外低聲相報:“周家周云行大人來了。” 待周云行進來,杳娘方低首行禮退了。 沒有任何寒暄多余的話,兩人便這樣站著敘話。 “家父剛進宮了。”成去非直言,周云行一陣錯愕,明白定是宮中有變,目光便緊緊附在成去非身上。 成去非踱步思忖著,繼續道:“你去趟西州城,親自去,告訴你家大人,嚴陣以待以防生變,當然,無事更好。”揚州治所在西州城,周云行之父周子良正是揚州刺史,掌長江下游之重。 周云行聞言暗驚,過了好一會兒,方強作鎮靜試探:“想必尚書令大人一切皆安排好了?”成去非低眉一笑,甚是冷酷:“家父剛剛進宮而已,何談布置,眼下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大公子,”周云行似是想到什么,臉色陡然一變,“尚書令貿然進宮,萬一建康王……” 說罷竟兀自一身冷汗,極其不安地望向成去非。倘是宮中有埋伏,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史冊上這種舊事不勝枚舉。成去非自然明白他所慮,并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帶過去:“這個無需多慮,只要他沒昏了頭,我讓你知會周大人,不過未雨綢繆。” “揚州我們可動的兵馬并不多,家父雖貴為刺史,可您也知道,揚州四處皆大將軍心腹……”周云行仍是滿目擔憂,成去非隨即接了話: “兩日前,荊州許侃早暗中到了建康,今上待他恩重,有他在,短期還出不了亂子,你我能做的不過是有所準備,不掉以輕心罷了。” “大公子所言極是,我這就去西州城。”周云行這才稍稍放了心,說著作揖而退,室內又只剩成去非一人了,窗外烏云仍盤旋而聚,窗內則燈火通明,他緩緩推開窗子,一股寒意直沖竄進來,讓人不得不清醒。 邊疆此刻亦饕餮著風雪,西北將士擺脫不了戰死沙場的宿命,而身處浮華建康的他們,又是否能躲過宮闈的血雨腥風?他任由冷風割過臉龐,此刻唯一能做的,只剩等父親歸來。 太極殿外肅穆冷清,殿檐下兩列侍衛一字排開,冰冷的矛戈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空氣冷得教人戰栗。成若敖看見迎面而來的中書令張蘊,兩人心照不宣打了照面,只微微頷首算是行了禮。 殿內燭光明似白晝,床榻上的帝王已然氣若游絲,那具了無生氣的身體,再無半點希望可言。皇帝借著腦中最后一絲清明,掙扎著起身,努力看清眼前來人時,心下更加慌亂。 第11章 史冊上托孤的戲碼,今日切身上演,君臣皆懷著莫測的心思,氣氛不免微妙。 “你們四位,都是本朝的肱骨之臣。祖皇帝在時,除卻皇太弟,你們三個的先祖,也曾同謀國計,共籌大業,”說到此,皇帝眼眸忽變得明亮起來,仿佛那一世的金戈鐵馬烽火狼煙就在眼前。 “朕,來日無多,爾等卻仍同朝為官,”此句像是個轉折,皇帝聲音又疲軟下來:“萬望以后各自努力,勿負朕所托……” 眼見皇帝神志似乎又要陷入昏迷,建康王忽哀嚎一聲跪著爬了過去,成若敖、張蘊、許侃皆跪在原地,隱約也起了抽泣聲。 “等開了春,皇兄必能痊愈,怎可作如此灰心之語!臣弟聞之,猶如萬箭攢心,望皇兄勿言其他,只管安心生養才好!”建康王熱淚長流,不覺中已握緊榻上那只枯瘦的手。皇帝被他的哀嚎弄得煩悶,察覺出手腕處的暗中力道,更是一陣嫌惡。 這邊三人看在眼中,彼此雖無交流卻都全然不動,只跟著抽抽搭搭低聲啜泣,紛紛附議:“王爺所言極是,今上領天命而行,定能逢兇化吉渡過此關!” 榻上的皇帝聽底下流淌著的冠冕言辭,嘴角竟泛起一絲笑來,這笑中藏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荒唐與嘲諷,所謂天命為何,他這輩子都未曾能逃離,而此刻,他唯一清楚知道的是,他很快就能再次見到他的阮先生了,至于身后事,就留給那天命吧…… 見皇帝許久再無言語,大太監陳鐸才宣了一道旨意。最重要的立儲之事竟未能當場得知,這遠遠出于四人的意料之外。建康王淚痕尚未干透,眸中精光已乍泄,目光迫近陳鐸:“此等要事竟藏于太極殿匾額,荒謬!” 這語氣!陳鐸一陣心驚:大親王只剩扯旗造反了!遂努力提著一口氣,面上勉強維持平和:“方才的旨意,想必王爺您和三位大人都聽清楚了,今上的意思的確是大行之后,再摘匾昭告天下新帝屬誰。圣旨就在這兒,四位倘無事,就先退了吧,今上要安置了。” “圣旨在這,陳公公也解釋清楚了,我等還是不要再擾圣體,王爺要是還揪著不放太失體統。”許侃眉毛動了動,語氣里分毫不留情面,他雖是寒門出身,卻靠戰事成名,頗得今上倚重,外放荊州已有十年之久,掌上游之重,放眼整個江左,誰人也不敢小看這寒門武將。 建康王忽然就露了笑意,心底恨意又添幾重:他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