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永遠(yuǎn)都看不夠一樣，過了很久，才幽幽地說：“對不起，小隱，可我已經(jīng)死了。”

藍(lán)衣男人又好氣又好笑，“你在說什么傻話！這不是好端端在我面前么？圣門那個家伙給你委屈受了是不是？我就知道，當(dāng)時你還那么小，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去……”

十四不再說話，只是端過桌上快涼了的藥碗，示意他喝下去。藍(lán)衣男人心滿意足地就著哥哥的手把藥喝完，十四又小心翼翼地給他換過繃帶，儼然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他嘻嘻一笑，“大哥，你從前沒這么細(xì)致，小時候就毛毛躁躁的，怎么變化這么大了。”

十四搖搖頭，坐在床邊陪著他，“小隱。這是大哥最后一次陪你了，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定要聽。從此以后，他只會忠于晏懷風(fēng)，你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

看十四一副交代后事的樣子，藍(lán)衣男人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神叨叨！”

十四終于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說，這個身體里的靈魂不會再是我了，你相信么？”

“你胡扯！……我明白了，你愛上晏懷風(fēng)了對不對！所以你拼了命救他，你壓根兒不是想要取信于他，你就是愛上他了！”

“……沒有這回事。你別亂動，小心傷口裂了。先睡吧，我在這里陪你。”

藍(lán)衣男人怒氣沖沖地瞪了十四半晌，才悶悶地一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睡了。十四躺在他身邊，安撫地拍著他的背，低聲哼歌。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人終于睡著了，身體變得舒展，不由自主的依偎過來，鉆在十四懷里，就像小時候，他們曾經(jīng)做過的無數(shù)次那樣。

十四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所以只是注視著自己唯一的弟弟，片刻都舍不得離開。直到外面天色漸明，才不得不輕輕地將他弟弟的頭從懷里移出來，放在枕頭上，起身離開。

守在門口的少女沉默著向他行禮，然后低聲詢問，“主人，您是否還未拿到鑰匙？”

十四看了她一眼，“梅兒。那些計劃都停下吧，你只需要替我照顧好小隱。”

少女皺起了眉頭，“我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十四搖搖頭，低聲嘟囔了一句“沒時間了”，不得不快步離開，最后回頭看一眼，尚在睡夢中的人嘴角帶笑，似乎夢見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楚越感覺自己在瀾滄江邊發(fā)了很久的呆，有時他也想站起來，回去找晏懷風(fēng)，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麻木，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

有時候，他感覺到有一雙手，在隔著薄薄的輕紗撫摸自己的臉，那雙手像極了晏懷風(fēng)，他想回應(yīng)，卻仍舊無法動彈。

他好像聽見晏懷風(fēng)在耳邊嘆息，悲傷地說：“連你也要離開我了么。”

他很努力地想說不是的，我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你，可是嗓子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他感到有另一股悲傷的情緒在這個身體里蔓延，不屬于他，卻依然讓人難過得難以自抑。

等到那股讓心底無比酸澀的情緒達(dá)到頂點的時候，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被叫做十四的少年，從眼前的虛空里慢慢顯形。

只是這一次，褪去了咄咄逼人的鋒芒。他歪著頭看著楚越，面帶微笑地說：“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楚越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走不到別的地方去。”

“那就回你的身體里去。”

“那是你的……”

“十四早就死了。”少年忽然打斷楚越的話，篤定地說：“我只是他留在這個身體里的記憶而已，抱歉，看到小隱受傷，我不能置之不理。現(xiàn)在，我也該離開了。你……好自為之。”

少年說著轉(zhuǎn)頭就走，楚越一驚，忙站起來追過去大聲喊道：“喂！我該怎么回去？”

就見對方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你不是站起來了么？默念你想要見的人，順著你該去的方向，走吧。別回頭。記著，命里有時終須有。”

楚越站在原地，驚愕地望著自己站在地上的雙腳，那些麻木，那些沉重都不見了，他向少年消失的方向，默默地行了一個禮，然后迅速回頭向來時的那片黑暗跑去。

少主現(xiàn)在在干什么？他真的離開尋簪閣了么？他一定在生氣吧……楚越在黑暗中狂奔，他要離開這里，立刻！馬上！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想要見晏懷風(fēng)的心情是如此地強(qiáng)烈，早已超過了一個屬下對自己少主的忠誠之心。

或者，早在前世的時候他的潛意識里早已接受了晏懷風(fēng)對自己的溫柔，卻終究沒能明白這種溫柔源自為何。

經(jīng)歷了一場無形無質(zhì)的別離，讓他越來越接近心中真實的心情。只是……現(xiàn)在的晏懷風(fēng)也對他有如此的心情嗎？

還是只是，把他當(dāng)成一個屬下而已，而且是一個，剛剛當(dāng)著他的面放走了他的敵人的屬下。

如果他跟晏懷風(fēng)解釋，他會不會相信他？

不，現(xiàn)在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要找到晏懷風(fēng)！

想要看見對方的心情如此強(qiáng)烈，四周濃郁的黑暗忽然變得稀薄，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晨曦般的微光瞬間亮起，讓他的眼前一片空白，然后失足往下墜落。

“如果可以，放他一條生路。”在他墜入光明的瞬間，他聽見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那個少年最后一聲低語。

“少主！”楚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不知道身處何地，是否陷入了另一片迷霧里。

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出了一身黏膩的汗。

大概是他喊的那一聲太凄厲，屋里的簾子被一把掀開，一個穿杏黃衫子的美婦走進(jìn)來，看見他臉上浮現(xiàn)出了驚訝喜悅的笑容。

“你醒了？太好了，我剛想去配回魂湯呢。”

“姑娘你是——”長久沒有說話，楚越覺得自己的聲音無比陌生。

“這里是尋簪閣的回天樓，我是蘇真。”

楚越四處張望了一下，有點遲疑的問：“請問我家少、少爺在哪里？”

蘇真聞言臉上的喜色稍褪，有點憂心地說：“他剛從流花河回來……受了點兒傷。”

36、情愫

楚越的臉色立刻變了,一把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全身酸軟虛浮無比，因而踉蹌了一下。蘇真連忙上前攙扶。

他一疊聲的問：“受傷？為什么會受傷？流花河又是什么地方？”

蘇真有點吃力地拉住楚越,明明是剛蘇醒的病人，怎么力氣就那么大！“你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亂跑出去做什么？”

楚越這才意識到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不可能靠著自己的力量找到晏懷風(fēng)，于是回頭看著蘇真急切地問：“他在哪里？”

蘇真望著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只好帶著楚越來到隔壁，楚越才知道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