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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沖動,讓他想奔回她的身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但他終究還是克制住了。他撥轉馬頭,向著前方而去。 這些年來,關于她的一切,在他的心中如泉水般流過。從懂事開始知道的,自己那個早已定下的未婚妻;到十四五歲時,第一次聽到她的事跡;十六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她,看見她側面的線條,與低垂的凌霄花一般迷人;十九歲時知道她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毒殺全家時,羞恥又憤恨的心情;去年春日的重逢,即使她扮成小宦官,但他的眼中還是在瞬間將她的輪廓與記憶相融…… 到如今,她愛過一個人,又愛上另一個人,卻依然不愛他。 這個世上,最有資格得到她的他,卻一直得不到她的心。 王蘊穿過長安夜色沉沉的街道,看著天空那輪血色殘月,一瞬間忽然有個念頭冒出來—— 或許,只有夔王死了,自己才有機會吧。 這個念頭一出來,讓他不由自主地猛地一勒馬韁,仿佛自己也不敢置信。但隨即,他的心口又猛然跳動起來,他深深地呼吸著,仰望著天空這輪血月,甚至連唇角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想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肯定和皇帝當時那抹猙獰的笑容,一模一樣。 然而這又如何。從此之后,這個世上,再無她心里那個人了。 “梓瑕,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無可奈何。”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催馬向著大明宮而去。他喃喃地自言自語,在這樣的星辰夜空之下,只是口唇微動。所有的聲音,還未出口,便已經消散在夜風之中:“無論如何,明日之后,你便只有我一個選擇了。” 第288章 宿昔煙痕(1) 長安。殘月已降,星辰漫空。 初春的夜風凜冽無比,七十二坊萬籟俱寂。 半夜響起的叩門聲,讓夔王府的門房們驟然驚醒,驚惶不已。不知道在王爺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怎么會有人半夜叩戶。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們打開小門,看向外面的人。 星光之下披著斗篷的身影,修長纖細。檐下的宮燈光芒淡淡,照在她的面容之上,映出她蒼白的臉頰和明凈的雙眼,讓門房們都駭得叫起來:“楊公……黃姑娘?你怎么會夤夜至此?” “我來見王爺。”她低聲說著,將自己的斗篷帽子掀下,往里面走去。 有人為難地看著天色,但機靈的已經趕緊往后面跑了,往里面通傳進去:“黃姑娘求見王爺!” 今日凈庾堂值夜正是景翌,聽到聲音立即起身,整理好衣服跑了出來,竭力壓低驚喜的聲音:“黃姑娘!” 黃梓瑕向他點點頭,輕聲問:“王爺歇下了?” “嗯,現在都什么時辰了?而且之前宮里來了消息,陛下召王爺明日一早進宮。” 黃梓瑕走到門口,輕叩門窗。景翌看了看外面,機靈地拉著其他人一起煮茶去了。 只剩下黃梓瑕站在門前,還在想著要不要叫一聲時,門已經打開。李舒白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她。他只穿著純白的深衣,無任何紋飾,連頭發也垂在肩頭,未曾梳起。門前懸掛的燈燭明亮,燈光流瀉在他身上,使他周身似乎蒙著一層淡淡熒光,格外顯目。 許是剛從夢中醒來,夜風徐來,廊下懸掛的宮燈微晃。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在水波般的燈光下,也緩緩蕩漾著,水光瀲滟。 黃梓瑕在門外向他襝衽為禮,低聲說:“深夜到訪,還請王爺恕梓瑕冒昧。” 他點了一下頭,卻沒有回答,只看了她許久,才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臂。 隔著衣袖,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肌膚,微微的溫熱,才恍然而笑,自嘲道:“真是的,我還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黃梓瑕只覺得心口一跳,一種奇異的溫熱瞬間涌滿了她的胸臆。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這要是夢,也不錯。” 李舒白微微而笑,牽著她的手往內走去。 黃梓瑕跟著他進內去,兩人在榻上坐下。他隨手拿了一根簪子將頭發挽起,一邊問:“怎么了,宮里有什么動靜?” 黃梓瑕點了一下頭,站起身接過他手中的簪子,又拉開抽屜取過梳子,對著鏡子幫他梳頭。 李舒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抬頭看著她。 她若無其事地抽回自己的手,繼續幫他梳頭,慢慢挽成發髻,說:“王爺忘記了?之前在蜀地,您受傷的時候,都是我幫您梳頭的。” 李舒白從鏡中凝望著她,明亮的銅鏡映照出她低垂的面容,如一朵黃昏中低垂的蓮花。而那雙被睫毛半遮半掩住的眸子,便是花瓣上最清澈明凈的露珠。 他情難自禁,低低說道:“那時你我朝不保夕,狼狽不堪,可現在想來,卻是我此生最難得的一段美好時光。” 黃梓瑕睫毛微顫,抬起頭從鏡中望著他。 他們的目光在銅鏡之中相遇,就像是在望著彼此終生的宿命走向般,久久無法移開。 許久,黃梓瑕才低頭幫他束好頭發,插上玉簪,輕聲說道:“明日一早,王爺不要去宮里。” “為什么?” “王蘊今日過來通知我,明日我們無法啟程去蜀地了。”黃梓瑕垂下雙手,站在他的身后,緩緩說道,“理由是,明日他要將佛骨舍利送出宮到各寺廟供養,到時候會忙得無法脫身。” “明日你們去蜀地的行程早已定下,佛骨舍利明日移交京城寺廟也是早已定好。怎么可能會忽然之間就無法脫身了呢?”李舒白不愿再隔著一層鏡面說話,轉過身,直接望著她說道。 黃梓瑕輕輕點頭,說:“圣上早已病重,此次接佛骨祈福若再無起色的話,恐怕就會盡早……對王爺下手。” 李舒白看著她微笑問:“難道,他不顧振武軍之圍了?” “王爺自然比我更清楚,沙陀多年來始終都盤桓在北方,每年冬季時缺衣少糧便南下劫掠。但他們自前次被王爺擊潰之后便大不如前,如今恐怕極難威脅到朝廷,只是邊關的幾支散兵游勇而已——而如今朝廷所要面對的,卻是整個天下。皇位的交托只在一夕之間,圣上病重,太子年幼,而夔王您,已經坐大。” 李舒白沉默地看著她,她望著他的雙眼,滿懷擔憂與恐懼。他知道這全都是因自己而起,便微微一笑站起,輕拍她的肩頭說:“別擔心,我看局勢不至于如此可怕。” “王爺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對圣上太有信心?”黃梓瑕不由得急問,“難道您在朝中這么多年,還不相信兄弟鬩墻、骨rou相殘的事情?我不信您會如此天真!” 他緩緩搖頭,微笑道:“放心吧,沒有你想的這么天真,也沒有你想的這么可怕。” 黃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