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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向王蘊,王蘊點頭,又遲疑道:“但終究,我無法與你為敵,也無法傷害你。” 黃梓瑕心下掠過無數過往虛影,想到他與自己過往的一切,知他所言不虛,心中不覺又是感動又是悲哀。許久,她才勉強說道:“我知道……一直以來,多承王公子關照。” 王蘊搖頭微笑:“為何說這么見外的話?” 他停了停,又問:“你可還要介入鄂王的那個案子么?” 黃梓瑕默然低頭,說:“夔王之前曾幫我洗清親人冤屈,如今我雖然已不在他身邊,但畢竟承了他的恩,若有機會,我也該竭力報答。” 王宗實冷笑不語。 王蘊則說道:“此事皇上正交由王公公負責,你如今還需休養(yǎng),等身體好些了,還需你幫助王公公呢。” 她微微點頭,低頭看盞中櫻桃畢羅殷紅晶瑩,與自己腕上那兩顆紅豆相映仿佛,讓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手腕,將自己手上那兩顆紅豆,悄悄藏在了衣袖之中。 她的心口,有無數低暗的云氣裊裊彌漫,一種莫名的酸楚讓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喉口哽咽,幾乎連呼吸都無法持續(xù)下去。 王宗實冷眼看著她的神情,說:“黃姑娘一人獨居此處,恐怕會寂寞,姑娘家應該都喜歡點小玩意,因此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件小禮物。” 王宗實果然摯愛養(yǎng)魚,送給她的也是兩條紅色小魚,養(yǎng)在清水凌凌的水晶瓶之中,拖著薄紗般的尾巴搖曳,赫然是一對阿伽什涅。 “這魚繁殖極難,世人都不知如何孵化魚卵,所以世間稀少。但我自天竺一位高僧那里學得秘法,繁育了一批。”他說著,將水晶瓶遞給她,又說道,“阿伽什涅好在生命力極強,只要不離了水,平時給點吃的,便能活過百年。你可隨便養(yǎng)著玩,只是魚卵難得,你又不懂其法,到生卵時可告訴我,我親自來收取。” 黃梓瑕將水晶瓶收起,起身謝了他,說道:“公公真是愛魚之人。” 王宗實看著那兩條在瓶中游曳的小魚,徐徐道:“愿我來生,也能如魚一般,無知無覺,無記無憶,就此在淺水中活過一世。” 黃梓瑕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即使凍出了一場病,但不幾日也痊愈了。 雖然王宗實送了她兩條小魚,但黃梓瑕對魚并沒有那么喜愛,整日在室內對著小魚更是不可想象。王蘊分身乏術,來看黃梓瑕的時間也都十分倉促,更不可能帶她出去轉轉。 既然只是借住,黃梓瑕也便換上男裝隨意出去走走,在熟悉的長安街道上,漫無目的散步。 時近年關,東市西市滿是人,紛紛擾擾的流言早就傳遍了長安。她聽到無數人在講述夔王逼死鄂王的那一場慘劇,有添油加醋的,有捕風捉影的,但所有人都說,看來夔王是真的被龐勛附身,要傾覆李唐天下了。 第240章 雨雪霏霏(2) 如今夔王推卻了一切事務,深居簡出,不理外界紛紜,而朝廷也正不知如何處置此事,尚在商議。局勢膠著,連帶著長安的氣氛也沉沉壓抑,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 有人詭秘道:“依我看,夔王怕是真被鬼神所迷啊,不然的話,鄂王如何會拼將一死,揭發(fā)夔王?” 也有人激憤道:“夔王定是被冤枉的!這些年他輾轉徐州、南詔、隴右,哪一次不是為李唐天下征戰(zhàn)?” 更有人似有內幕:“此事另有內幕,只是我不敢說,連朝廷也不敢說。你們可知此次風波最重要的一點何在么?當然就是——鄂王跳樓,在半空中飛化消失了!” 于是圍繞著鄂王消失之謎,眾人又開始爭吵,到底是先帝還是太祖顯靈、究竟是尸解還是飛升、他是位列仙班了還是rou身成佛了…… 眼看一群人爭論得不可開交,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干一場了,黃梓瑕便結了賬,走出了茶棚。 天氣寒冷,辦年貨的人卻多,西市一片熱鬧繁華。她走走停停,經過那家易氏裝裱行時,往里面一看,那個被周子秦毀了畫的老頭兒還在打盹,看不出有什么異常。 黃梓瑕料想他的畫或許真的已經修復了,但她站在門口許久,又想,與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那張符咒,那些出現又消失的血色紅圈,是屬于夔王李舒白的,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她想著,輕輕轉著自己腕上的紅豆,默不作聲地準備轉頭離開。 就在她邁步的時候,有人跳出來,一下拍在她的肩上:“崇古!我可算找著你了~” 在大冷天還這么活蹦亂跳的人,自然就是周子秦了。 黃梓瑕都有點不敢相信了:“子秦,你怎么會在這里?”長安這么大,怎么偏偏自己出來一趟就遇到了他。 周子秦得意地笑道:“當然是我料事如神啦!哎,前幾天我去王府找你,結果聽說你離開了,我一時真不知道究竟要上哪兒去找你。后來一想,你說不定會來看看那張展子虔的畫究竟能不能修復,所以我就一直蹲在這兒等著,等了好幾天啦,無聊死我了,不過可算把你揪住了!” 黃梓瑕苦笑道:“那可真湊巧。”其實她真的只是無意中走到這里的。 周子秦還沉醉在料事如神的自我陶醉之中。黃梓瑕便問:“那幅畫弄好了嗎?” “好啦,前幾天昭王府的人來取畫時,我在旁邊看到了,真的是毫無痕跡,宛然如新!” “用了多久?” “三四天吧……第四天的下午我看見易老頭兒把它拿出來的。” “哦……”她應了一聲,轉身向著前方繼續(xù)走去。 前面不遠,便是呂氏香燭鋪。 她抬頭看向前方,驟然看見了站在呂氏蠟燭鋪對面樹下的,那條熟悉身影。 滴翠。 她戴著一個帷帽,站在樹下,朝里面偷偷看了幾眼,然后轉身貼著墻邊,慢慢地走著。 黃梓瑕恍然想起,上一次,她在這里曾見過滴翠。那時她還以為自己是一晃眼看到了個相似的女孩子,認錯了人。可如今,她卻肯定地認出來,即使她戴著帷帽遮去了自己的面容,但那身影確確實實就是滴翠。 周子秦的眼睛瞪大了,悄悄地在她耳邊問:“你覺得……那個姑娘的背影是不是有點像……” 他話音未落,黃梓瑕已經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滴翠也知道自己應該隱藏行藏,因此腳步不停,只往小巷中行去。在走到一條無人的巷口之時,她在巷子中間,而黃梓瑕在巷口,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呂姑娘。” 她身體一顫,猛然驚起,向著前方巷尾狂奔而去。 黃梓瑕趕緊追去,說:“你別慌,我是……是楊崇古啊,夔王府的小宦官,你還記得我嗎?” 周子秦也大喊:“是啊是啊,我是周子秦啊!張二哥的好朋友,你別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