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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了傅辛阮一遍。她衣服穿得還算整齊,灰紫衫、青色裙、素絲線鞋等,與驗尸檔上所記并無二致。而她的身材,確實如周子秦所說的,是難得一見的完美尸身。雖然凍得肌rou發青發硬,但她肌體滑膩潔白,身材豐纖合度,想必活著的時候,是個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施朱則太赤,施粉則太白的美人。 她掃了一遍之后,著重看了傅辛阮的雙手,她的手指修長勻稱,而右手指尖果然如驗尸檔上所說,呈現一種不太均勻的黑色,在她青白色的肌膚上,尤為顯目。 她端詳許久,抬手去擦了幾下,冰冷一片,沒有擦掉。她又俯頭聞了聞,但尸體冰凍已久,顯然已經沒有任何氣味了。 她微微皺眉,將傅辛阮的手放下,又查看了她的全身各處。周子秦說道:“我已經查過兩遍了,確是服毒身亡。” “嗯……確實是的。”她點頭肯定,輕扯過白布將尸體再度蒙好。冰窖內寒冷無比,他們都是身著夏衣,在這邊說話驗尸,早已凍得手腳冰涼,見再無其他發現,黃梓瑕便對公孫鳶說道:“大娘,怕燈火熏化了太多冰塊,不如你先上去吧。” 公孫鳶點頭,默然又凝望了靜靜躺在那里的傅辛阮一眼,順著臺階走上去了。 黃梓瑕又去了天字號小室,岐樂郡主的尸身果然停在這里。圓圓的一張臉,那雙漂亮的杏仁眼已經永遠閉上。她身上的毒針被取下了,尸身卻依然呈現那種青黑的顏色,顯見毒性劇烈。 周子秦在她身后說:“不用看了,中毒死的。” 她將岐樂郡主的衣領稍微拉低一點,看見她脖子和胸口的針孔,已經變成一個個黑色的小洞。 周子秦細細查看過,又說:“這些針看來又急又快又密,應該是機括發射的,不是被人刺進去的。” 黃梓瑕點頭,心想,當時李舒白能躲過那些毒針,真是厲害——也可能,這是在長久的經歷中養成的本能吧。 她又想了想那個刺客,但又沒有頭緒,想著李舒白既然與他熟悉,應該是對此事已經有了把握了,所以也不再多想,將岐樂郡主的尸身又重新用白布輕輕蒙好。 姜老頭今日犯事被逮個正著,正打算戴罪立功,早就給他們備下了水盆和茶點。 黃梓瑕在盆中凈了手,又挽留公孫鳶道:“大娘與我們一起用些茶點吧,關于你的小妹,我們還有些許事情需要向您查證,還請不吝賜教。” 公孫鳶點頭,便在桌邊與他們一起跪坐下來。周子秦親自給她們分茶,又殷勤地給她們拿點心。 公孫鳶卻無心用茶點,只捧著茶盞說道:“十八年前,我們曾有六個姐妹,因各自欽佩對方的藝業,所以在揚州結拜為異姓姐妹,相約終身扶持,相互依靠。當時我有個故人,一擲千金為我們建了云韶院,因此坊間稱我們六人為云韶六女。” 周子秦說道:“這個我也曾在京中聽錦奴說過。” “是的,錦奴是我二妹挽致的弟子,自我二妹失蹤之后,論起揚州琵琶,她是第一。” 黃梓瑕不知她知道錦奴死了沒有,但她想,公孫鳶必定不知道,錦奴就是死在她那個失蹤多年的二妹梅挽致手中。 “我們幾個人各有所長,像我就是擅長健舞,三妹蘭黛擅長軟舞,四妹殷露衣昔年的歌聲被譽為天下絕響……而阿阮,則和我們都不一樣,她不是出來拋頭露面的人,因她擅長的,是編舞。”公孫鳶嘆了口氣,輕聲說,“幾年前,阿阮受蜀中幾個歌舞伎院所邀,過來幫她們編一支大曲。本來說好兩月就回,誰知她認識了溫陽,便一月延過一月。我們聽她在信中說溫陽妻子早逝,覺得當續弦也不算什么,便任由她留在這邊了。后來因溫陽父母反對兒子娶一個樂籍女子,阿阮曾回到揚州過了幾年,直到前年秋,她在外地與溫陽重逢,知曉他父母均亡,于是又隨他到了蜀郡。前月,她寫信告知我們,溫陽守孝期滿,兩人即將成親。我們幾位姐妹都互相聯絡,蒲州的三妹與蘇州的四妹也都約好了要一同前來。唯有我因是大姐,想著早日過來幫她籌措婚事,便早于其他人動身,誰知到了蜀郡之后,迎接我的,竟是阿阮的噩耗……” 她說到這里,還是忍不住激動,眼中含著盈盈淚珠,但強制著不讓掉下來。她望著周子秦,說道:“聽說周公子您是皇上欽點的蜀郡總捕頭,我想您一定也會覺得不可能——我小妹阿阮,等了這么久,終于即將與情郎得成比翼。他們如今無牽無礙,相愛至深,為什么卻選在成親之前雙雙殉情呢?我覺得,其中必有內情!” 周子秦點頭,說道:“這的確有悖常理!” 黃梓瑕又問:“溫陽在外面,可有什么不順遂的事情?” “并沒有。我也尋到了溫陽鄰居家,據說他父母和妻子去世之后,他深居簡出,并不怎么與人接觸。因他家中有山林資產,每年收入不錯,所以每日在家唯有讀書畫畫,是個性脾氣都十分溫和的人。這一點,與阿阮信上對我們說的,也十分相符。” “那么,你的六妹,在殉情之前,又有什么異常嗎?” “不知道……阿阮擅長的是編舞與編樂,所以,她平時深居簡出,在成都也只租賃了一間小屋,身邊一個仆婦而已。如今即將嫁入溫家,那個仆婦也早已被遣散回家,找不到了。”公孫鳶含淚搖頭道,“而她素日幫助編舞的幾個歌舞院,只說她殉情前兩日還到她們那邊去告辭,當時她通身光彩,容光煥發,實在令人想不到,她竟會在數日后便與男方一起自盡了……” 黃梓瑕若有所思,點頭道:“這樣說來,確實是十分蹊蹺。十年都等了,所有的阻礙都已經沒了,卻在成親之前兩人自盡,怎么想,都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所以,還望周公子能重新徹查此案,公孫鳶感激不盡!”她望著周子秦,一雙盈盈含淚的眼讓周子秦不自覺便點了頭,說:“放心吧,身為蜀郡總捕頭,此案我義不容辭!” 六 月迷津渡(一) 黃梓瑕覺得很憋悶。 從義莊回來的一路上,她看著周子秦那種樂不可支又極力抑制以至于都顯得略為有點扭曲的面容,覺得自己真的憋悶死了。 她心里有個想法,就是飛起一腳把周子秦從馬上踹下來,讓他那張暗自得意的臉給摔腫。 等送走公孫鳶,只剩兩人站在衙門內時,黃梓瑕終于忍不住橫了周子秦一眼:“你拿了什么?” 周子秦又是得意,又是敬佩地望著她:“崇古,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么知道我拿了東西?” “廢話,看你的臉就知道了。”她向著他伸出手。 周子秦趕緊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綹頭發放在她的掌中,狗腿地望著她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