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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笑出來。 她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俘虜在笑。雖然只有那么一聲,她卻忽然覺得有點熟悉的意味。 她皺起眉頭,端詳著他的模樣。但那張死板的扁平臉上,實在找不出自己記憶中存在的痕跡。她在心里想,如果周子秦在的話,按照他的那個什么觀骨理論,是不是能看出這個人的真面目? 但轉念又一想,周子秦那個人,連她是假冒宦官的女子都看不出來,哪能寄予什么希望? 等回頭看見滌惡俯下頭在李舒白身上輕輕蹭來蹭去,一掃那種兇神惡煞的氣勢,又不覺想了想自己的那拂沙,想到她受傷陷落在灌木叢中的哀鳴,不由得悲從中來,不由分說先走到那個俘虜身邊,塞好他的嘴巴之后,狠狠踢了他兩腳。 他莫名其妙,瞪了她一眼之后,把臉轉開了。 解毒藥又吃了一次,李舒白的身體也在恢復之中,勉強能站起來了,但身體的高燒未退。在這樣的荒郊野外,黃梓瑕也只能打濕了布巾,給他敷一敷額頭,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她把那個俘虜綁緊了一點,去附近尋找點吃的和草藥。等出了密林,她站在陽光下,眺望附近的山林。 群山蒼蒼,萬樹茫茫。長空飛鳥橫渡,云朵像浪濤一樣流涌起伏。 她望著山勢,又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山頭,激動起來,立即回身,重回到李舒白的身邊,低聲說:“我們走吧。” 李舒白睜開眼看她,微有詫異。 “這附近,已經接近成都府,是我曾來過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個地方,比這里露宿好?!彼f著,拍了拍滌惡的頭。 滌惡瞪了她一眼,卻還是跪下了。 她扶著李舒白上馬,看著他勉強支撐的模樣,有點擔心,想了想,自己也坐了上去,雙手繞過他的腰,抓住韁繩。 感覺到她雙手繞在自己腰間的輕柔力道,李舒白的身子微微一僵,但隨即便坐直了身子,轉而看向后面那個俘虜。 那俘虜箕坐于地,被黃梓瑕緊緊綁在樹上,卻有一種悠閑自得的神態。只是在看見黃梓瑕坐在李舒白身后,護住他的身軀時,那雙一直望著她的眼睛,不自覺地閃爍了一下。 黃梓瑕順著李舒白的目光,回頭看了那個俘虜一眼,便握著手中匕首,示意李舒白。 李舒白緩緩搖了搖頭,說:“讓他走吧?!?/br> 黃梓瑕愕然看了他一眼,沒料到素以冷漠聞名的夔王,居然會對這人如此手下留情。但見他神情堅決,她也只好下馬將俘虜身上的繩子挑斷,只留綁著他雙手的繩子,然后把匕首還鞘,上馬離去。 那個俘虜靠著樹,勉強地站了起來。黃梓瑕也真是佩服他,在這樣的山林之中一天一夜,不但水米未進,而且身受重傷,居然還能站起來,簡直是非凡的體力加意志才能辦得到。 而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瞬,讓黃梓瑕走出了好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他。 他凝望著她,那一雙眼睛猶如星子般明璨,讓她在回過頭的一瞬間,深深地銘刻進心口。 這雙眼睛,仿佛在哪里見過般,格外熟悉。 她茫然若失地回過頭,收攏自己的雙臂,從身后抱住李舒白,控制著韁繩,輕聲說:“我掌馬,方向和道路就交給你哦?!?/br> 李舒白“嗯”了一聲。 密林緩行,兩人一路沉默著,唯一的聲音,只有滌惡的蹄聲,還有草葉摩擦的悉悉索索聲。 可馬匹的顛簸,讓坐在后面的黃梓瑕擔心全身無力的李舒白會摔下去,所以一直下意識地加重擁抱著他的力度,又驚覺這樣不應該,趕緊再松一點點。 一路上她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就像流過他們身邊的風一樣,緩了又急,急了又緩。 李舒白一路默然望著前方,直到她的手再一次收緊,而他的手也不自覺地覆上她的手背,低聲叫她:“黃梓瑕……” “???”黃梓瑕應了一聲,而他卻一時無言,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 黃梓瑕見他沉默,又感覺到他的手掌微燙,覆在自己的手背之上,讓她感覺到不自覺的一陣異樣緊張。 他低聲說:“前方好像是座廟,你停一停?!?/br> 她“啊”了一聲,趕緊探頭去看,然后驚喜地說:“是了,就是這里!看來我的記憶沒錯!” 他微側過頭,凝視著她歡欣的表情,說:“不知道這么破敗的廟里,有沒有人。” “應該沒有,因為去年這個廟里,發生了一起血案?!秉S梓瑕跳下馬,拉著滌惡往前走,辨認著地上稀疏的一條草徑,“廟里本有一個主持兩個和尚,在主持和尚死后,就這樣的小破廟,為了爭主持之位,一個和尚把另一個殺死了,悄悄埋在后面的園子里?!?/br> 李舒白隨口說道:“這樣的破廟,也有人來,發現血案?” “是他們運氣不好?!秉S梓瑕牽著滌惡繞過小溪大石,說,“我……和禹宣當時入山游玩,結果走錯了道路被困在了山里,順著小路就走到這里來了。而我在拜佛的時候,發現了寶幢上的一滴暗淡血跡,那形狀,是噴濺上去的。” 李舒白點頭道:“無論如何,廟里人就算偷吃雞鴨葷腥,也不可能在大殿上宰殺?!?/br> “是,我按照那滴血飛濺的痕跡,推斷出那個人當時應該正跪在佛前蒲團上敲擊木魚,而兇手應該是從他的身子后面悄悄過來,一刀扎在后背。以鮮血飛濺的高度和角度來看,只有敲擊木魚的那個地方最有可能?!?/br> “所以,從中也可以推斷出,死者應該是一個和尚?” “對,而能在一個廟里,肆無忌憚殺害一個和尚又不怕被人發覺的,而且還能將兇案現場清理得如此干凈的,或許就是如今剩下的那個和尚?!秉S梓瑕已經牽著馬到了黃色的土墻前,抬手將結滿蛛網的門推開,“于是我當時就有意與和尚套話,他說主持前幾日死后,師兄也云游去了。我便指著殿中木魚前的蒲團,問他,那么現在跪在那里一直敲木魚的和尚是誰,為什么一直瞪大眼睛看著你?” 她說到這里,自己也忍不住抿嘴一笑:“結果你猜怎么的?他頓時嚇得癱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所以,那和尚被抓之后,這廟便一直空著了?” “是呀,看起來,就連偶爾會來上香的信徒們也不來了,畢竟,這廟里發生過血案,哪還算佛門圣地?” 廟很小,只有一門,一前殿,一后殿。墻已經有幾處倒塌,院中荒草足有半人高,朽爛的門窗發出一股霉臭味。幸好殿旁廂房里矮床尚存,她趕緊先攙扶著李舒白坐下,然后拿著昨天撕下來的布條到屋后山泉洗干凈,將矮床擦了一遍,扶著李舒白躺下,給他又服了一遍解毒藥,換了金創藥,用濕布給他敷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