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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自己的人生。” 黃梓瑕敬畏地望著他。夏日逆光之中,他站在這圈定他命運的符咒之前,卻筆直挺拔,如同矗立了千萬年的玉山,熠熠生輝,不可直視,永不動搖崩塌。 她望著他,輕聲說道:“還是萬事小心為上。” 他點一點頭,將盒子鎖回柜子內,又隨手拿出張家的那個卷軸,打開看了一眼上面的涂鴉,說:“還有,這幅畫的真正面目,我想絕不是所謂的三種死法的涂鴉。” “是,那只是我們對著畫開玩笑,牽強附會的。”黃梓瑕嘆道,“誰知呂至元會從我們當時的笑語中受啟發,將這個案件與先皇遺筆聯系起來,意圖混淆視聽。” “從某種角度來看,他也是個令人佩服的老人。”李舒白帶著她往外走時,又想起一件事,便隨口提了一句,“還有一個值得佩服的人——王皇后回宮了。” 黃梓瑕微有詫異,說:“皇后動作好快。” “朝野都對郭淑妃不滿,何況她如今連唯一可依憑的同昌公主都不在了,怎么擋得住皇后回宮的腳步?而且……” 他回頭看她,眼中頗有深意:“這回,還是郭淑妃向皇帝提請,讓皇后回宮的。” 原因,當然是皇后已經對她施壓了。 坊間傳言,郭淑妃頻繁出入公主府,與駙馬韋保衡有私,她亦毫無顧忌。 一個女人,戀上與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少年,就如荒野著了火,席卷半空,肆無忌憚。即使,對方將她冒著巨大的風險所寫的信箋,都漠然付之一炬,她依然執迷不悔。 而如今,幫他們遮掩的同昌公主已經去世,她與禹宣見面的機會也將十分稀少。這段不為人知便已落幕的感情,從此便將永遠埋葬在他們的心中,只留下那一句話,成為套住她頸項的繩索,無時無刻不準備著將她拖入深淵。 她永遠不是王皇后的對手,無論哪一方面。 “王皇后回來也好。同昌公主的陵墓逾制,朝堂上正為此事又鬧成一團,我無暇過問此事,不知道剛剛回宮的皇后能不能將此事壓下去。” 黃梓瑕詫異問:“王爺無暇?” 在她的印象中,他□□有術,怎么可能會沒時間處理這種事? 李舒白轉過頭看她,目光幽微深遠:“自然,也是不想管。有時候我在想,或許當自己最珍視的那個人出事時,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都會無法控制自己,做出一些無論誰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吧。” 所以,皇帝會不顧朝臣的阻攔,一意孤行為女兒大肆營建,用最盛大的哀禮來寄托自己的哀思。 所以,呂至元這個執拗窩囊的老人,會苦心孤詣謀殺所有傷害了自己女兒的人,即使面臨千刀萬剮也未曾猶豫。 而一個備受萬千寵愛,卻得不到自己最想要東西的公主,與一個際遇堪憐,卻有人豁出一切珍愛的民女,到底誰才會是比較幸福的一個呢? “不知道,我將來會不會也有個女兒,我的女兒又會是怎樣。”李舒白望著在風中起起伏伏的荷葉荷花,忽然說道。 黃梓瑕輕聲說道:“世上寵愛兒女的人很多,我想圣上肯定也會覺得,自己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呈現在了同昌公主的面前,他的女兒一定會獲得世上最幸福最圓滿的人生……可惜他錯了。” 李舒白點頭,若有所思道:“人人都覺得皇帝寵愛同昌公主如珠如寶,她的人生定無缺憾,可其實,誰看得出她千瘡百孔的人生呢?” 她的父親對她極其寵溺,卻從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年幼時曾經被碎瓷片割傷手,于是便永遠失去了玩具。他給她賞賜下無數的珍寶,卻剝奪了她年少的快樂。 她的母親拿她作為自己的上位籌碼,甚至在做下荒唐事時將她拉過來作為擋箭牌,遮掩自己與禹宣不可見人的秘密。卻在她死后第一個考慮的,是殺光所有她身邊人保守自己的秘密。 她只因為球場上意氣風發的男子對她一笑,便選擇了韋保衡作為自己的丈夫,可誰知他一邊貪圖著她帶來的權利,一邊迷戀著另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女子。 “所以,從未經歷過正常人家生活的她,才會一次又一次與錢關索見面吧。也許她只有從他身上,才能得到一些自己永遠缺失的東西。” 早已被人遺忘的小瓷狗,從未經歷過的世情,未曾感受過的平民父女之情,讓她忍不住一次次地與錢關索見面。因為她的一生中,從未見過這些。 一個被困在金屋玉柱之間的公主,沒有任何人了解她荒蕪貧瘠的內心。因為她的不快樂,所以她的父親給她周圍堆砌了更多珍寶,卻不知女兒需要的,也許只是街角坊間那一只小瓷狗。 李舒白沉默許久,忽然長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般說:“不知道,我將來又會是個怎么樣的父親。” 黃梓瑕默然道:“最好……不要像皇上一樣,極度愛寵著女兒,卻連她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因為碎瓷片曾割到女兒的手指,他禁止一切瓷器出現在她的身邊。可他卻不懂得,有時候女兒需要的,僅僅只是市場上隨處可見的一個粗劣瓷狗,而不是他用金銀珠玉堆砌出來的府邸。 “也不要像呂至元,沉默固執,不懂得如何呵護自己嬌柔的女兒,覺得男人露出溫柔是羞恥,一任自己粗暴的態度日復一日地傷害女兒。 “不要像錢關索那樣的,在最艱難的時候,舍棄了女兒,在境況好轉的時候,又重新去尋找,以為還能和以前一樣,卻完全無視已經難以彌合的裂隙。” 李舒白轉頭看她,問:“那么,你心目中的好父親,是怎么樣的呢?” 黃梓瑕默然,想著自己年幼之時,在庭樹之下偷偷望著她的那個人。那當著她的面假裝不經意提起別人家的女兒會給自己爹爹親手做鞋的人,背地里,卻對所有人夸耀說,我家這個女兒,勝過人家十個兒子的,她的父親。 那是她的父親,在她年少的時候,曾覺得自己的父親普通平凡,一世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為,她曾想,大約和別人家的父親差不多吧。 然而,時至今日,她終于還是濕了眼眶,對他說:“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好的父親,是我自己的父親。” 李舒白低頭望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心中,也想起在他十三歲時永遠離去的那個人。他曾是他兒時巍峨偉岸的高山,他仿佛可以一世躲在那碩大無朋的羽翼庇佑之下,不見風雨。 如今,他們都已經成為孤兒。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無法再依賴別人,只能自己一步步地走下去,無論前方是風雨,還是艷陽。 二十三 大唐暮色(三) 他們離開京城的前一天,剛好是周子秦父親的燒尾宴。他家廚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