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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城門防衛司注意了!官府有令,即刻搜尋一名叫做滴翠的年輕女子,高約五尺二寸,身穿淺綠色襦裙,若有發現,立即帶回大理寺!” 衛兵們趕緊應了,有人又問:“那女子犯了什么事,需要送交大理寺?” 滴翠提起自己的裙擺,埋頭向前疾走,希望讓自己淹沒在人群中,不要被發現。 那位騎馬來的通令官說道:“什么大理寺?這可是圣上親自下的口諭!聽說她爹與同昌公主之死有關,圣上要將他家滿門抄斬!” 有人愣頭愣腦問:“這是圣上沒了女兒,也不讓兇手女兒活著的意思?” “你是要死啊?這種話也敢說?”旁邊人低聲喝道。 那人縮縮腦袋,不敢再說話了。 滴翠站在人群之中,聽著周圍紛紛的議論,茫然而慌亂地想著自己的父親。 那個一直嫌棄她是女兒的男人,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對她說,你這丫頭片子有什么用,總有一天會跟著男人走掉,你爹我還不是得一個人活著。 那個在她被別的小孩欺負,哇哇哭著回家時,總是厭棄地說:“女人就是沒用,打架都不敢還手。”但過了幾天之后,那些小孩看見她便都不敢再欺負,至今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沒有母親,從小就墊著凳子給父親和自己做飯。他每天都吃,卻從不說好。有一天她與女伴出去上香,回來發現他放著隔壁吳嬸送的餅子不吃。他說,吃不慣。 他想要的是兒子,而她是他不想要的累贅。但這么多年,她與幾個女伴比起來,衣食和飾品都不缺。他總說,女兒打扮得好看點,嫁人時才能多要點彩禮,可她有時候也想,這十幾年的辛苦,畢竟是回不了本的吧。 她的父親,脾氣粗暴,個性固執,一輩子不懂得說一句溫柔的話,做一件溫和的事,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擁有一個溫馨的家。 她就這么長大了,也曾感傷過自己沒有母親,也曾羨慕過別人有父親寵溺,而她除了繼承自他的倔強固執之外,一無所有。 她出事之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設法趕她走,她無論怎么哀求,始終都被他趕了出去。 然而,在楊崇古湊到她的耳邊,說出逃那個字時,她的耳邊,幾乎也如幻覺一般,同時出現了父親丟給她一條麻繩,將她逼出家門時,對她說的那一個滾字。 那時令她痛不欲生,令她恨不得當場死在他面前的那個字,如今想來,卻讓她眼淚奪眶而出,再也無法抑制。 她忽然想,或許是那個時候,她的父親,已經決定讓她遠走高飛,而他,將要替她洗雪所有仇恨,手刃所有傷害自己女兒的人。 她在日光之下,一邊流淚,一邊茫然地往前走著。 不知未來在何方,不知愛人是否還能重聚,不知自己的父親將會怎么樣。 后面有喧嘩聲傳來,她看見人群中,有一隊城門守衛士兵正朝她追來。領頭的人大叫:“你,那個穿綠衣的,站住!” 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發覺,前面是茫茫的山野,后面是追兵。她孤身一人,能到哪里去呢? 天地迥回,萬念俱灰。 滴翠停下腳步,慢慢回身看著他們。 “叫什么名字?”他們喝問。 滴翠臉上淚痕未干,驚惶地看著他們,不敢說話。 “不管叫什么名字,一個十七八歲的綠衣女子,又孤身一人行路,先帶回去再說!” 衛兵們擁過來,抬手就去抓她。 滴翠閉上眼,只覺得無盡的蒼涼與悲傷涌上眼前,一片漆黑茫茫。 就在衛兵們抓住她胳膊的時候,忽然有個極清朗柔和的聲音傳來,說:“你們抓錯人了。” 眾人一起看向旁邊聲音來處,卻是一個如同修竹茂蘭般清逸的少年,騎在一匹黃馬之上。他穿著天青色的窄袖襕衫,最普通的衣著,最普通的馬,可每個人看見他時,便覺得眼前的世間,色彩格外鮮亮起來,如朝霞初升。 滴翠不由自主地囁動了一下。 是他…… 雖然僅有一面之緣,但誰會不記得這樣出色的人呢?何況,還是張行英家的恩人——那個抱著阿寶在京城找了兩天,走遍了長安各坊,終于在茫茫人海之中將孩子送回家的好心人。 而領隊的士兵也認出了他,趕緊拱手道:“這不是禹學正嗎?您認識這女子?” 旁邊有士兵低聲問:“這禹學正是誰啊?” “你上次不在啊?就是曾與郭淑妃和同昌公主一起出城踏青的那位國子監禹宣禹學正呀!我們攔了車駕檢查,要不是禹學正幫我們說好話,郭淑妃和同昌公主一發怒,咱城門一群人都沒好果子吃!” “哦哦!禹宣我聽說過……” 領頭橫了他一眼,將他口中呼之欲出的八卦堵回去,神色如常地對禹宣拱手。 禹宣也下馬還禮,說道:“這位姑娘我認識,是公主府中的侍女。如今公主薨逝,她被遣送出府而已。” 說著,他轉而看向滴翠,問:“你家雖在城郊,總也有段距離,怎么也沒人護送?” 滴翠看著他清湛的雙眼,忽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是在救她。 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結結巴巴說道:“是……是啊,現在公主……公主沒了,府中亂成一團,哪還有人遣送我呢?” “我與你順路,帶你走一程吧。”他說著,朝士兵們拱手告別,示意她上馬。 領頭的有些遲疑:“禹學正,這個……” “怎么了,查隊長還擔心我走不動,要借我一匹馬么?”禹宣笑道,“不過我這回是回益州,這馬是有借無還的。” 他的笑容澄澈清透,簡直干凈得令人自慚形穢。領頭士兵頓覺懷疑他是自己的不應該,趕緊打著哈哈說道:“禹學正與公主府來往……那個,甚密,你說的當然絕對沒問題了。不過這借馬可不行,馬匹都是有軍馬司火印的,我就是敢借,禹學正你也不敢騎呀,哈哈哈!” 禹宣微笑著輕拍馬頸,說:“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滴翠迷迷糊糊上了馬,直到走出一里許,再沒有了那些士兵的身影,她才感覺到自己的一身冷汗,早已濕透了后背。 走到一個渡口邊,幾個人正在往船上裝載貨物。禹宣牽著馬停了下來,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愣了愣,默默搖頭。 他示意她下馬,從包裹中取出兩緡錢和一套衣服給她,說:“衣服你將就先披著,總之不能穿這件綠衣了,錢我也帶得不多,就給你一半。你若與我在一起,容易被官府的人找到,還是坐了這船,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遲疑著,見他雙手捧著東西,一直放在自己面前,只能接過,低聲說:“多謝……恩人。” 他再不說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