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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秦看著悶聲不語往前走的黃梓瑕,小心翼翼地問。 黃梓瑕皺起眉頭,邊走邊說:“不知道,還要問問再說。” 到呂家所在的豐邑坊,正是申時剛過。一群婦人正在水井口的樹蔭下一邊搗衣一邊說著家長里短。 黃梓瑕過去向眾人行禮,一邊詢問:“請問各位jiejie,呂至元呂老丈家里怎么走?” 幾個婦人抬手一指旁邊一個墻頭爬滿藤蔓的院落:“喏,那里就是呂家了,不過呂老頭兒白天都在西市店里,現在他家里沒人。” “那……晚上他回家嗎?” “晚上當然回家了,哎喲,我們和他做了鄰居的,有時候也真是厭煩他。尤其是這一個月來啊,這老頭兒天天沒日沒夜弄那個蠟燭,那些銅模子、鐵釬子的,天天晚上吵得人睡不著。” 另一個婦人接口道:“可不是么,薦福寺法會前一天,你還記得不?半夜把隔壁劉屠夫吵醒了,隔墻罵了他半宿,呂老頭兒硬是不吭聲,叮叮當當繼續弄他的蠟燭,劉屠夫說恨不得拿把斧頭把他家門給劈了!” 黃梓瑕又問:“那他女兒滴翠現在……” “滴翠啊?不知道……”那婦人臉上變色,同情地說,“唉,這么好一個姑娘,水靈靈的,我們坊內喜歡她的小伙兒不少呢,可誰知就這么給毀了。” “可不是嘛,依我說,那雷要劈,也該劈死那個叫孫癩子的,怎么劈到人家公主府的宦官了?” “別是雷打偏了吧?” “說不定是那個孫癩子壓根兒就不敢出門呢?” “哎,你們還記得上個月的事情不?滴翠藏著蠟扦兒要去和孫癩子拼命的事情。” “誰不記得啊!那呂老頭兒真是狼心狗肺!收了人家的銀子,立馬把蠟扦兒奪下,一巴掌把滴翠就給扇到地上去了!你說也奇怪,聽說那個孫癩子病了好多年沒錢醫,哪來這么多錢給老頭兒?” “滴翠命苦啊!生下來就沒娘,臨了還遇上這一點事情……”有容易動情的大娘撩起圍裙開始擦自己的眼淚了,“早點去地下見她娘,也是好事,別在這世上受罪了。” 看來,公主府的措施做得很好,民眾們根本就不知道,滴翠的慘劇當中,還有個魏喜敏橫插一腳。 黃梓瑕與周子秦離開了豐邑坊,周子秦見她神思恍惚,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不得力,他有點擔心,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膀,問:“崇古,你怎么了?” “將心比心……我覺得……好可怕。”黃梓瑕喃喃說著,不由自主地蹲下去,覺得自己胸口涌上陣陣惡心。 她蹲著,手扶在旁邊樹上,只能用力地呼吸著,將自己心口的那團抑郁給一點點壓下去。 周子秦不明白楊崇古身為宦官,對一個少女的悲劇有什么好將心比心的,蹲在她旁邊疑惑地看了半天,見她蒼白的臉色漸漸褪去,才小心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想我可能是太累了。”她靠在樹干上,勉強解釋道,“公主交代的這個案件,好像不簡單。” “就是啊,最好的解釋就是巧合,可公主偏偏一定要我們去尋找兇手。”周子秦說著,又關切地問,“我送你回夔王府去?” “不……我想先去張行英那里,看一看……阿荻。” “好啊,不過……”周子秦小心翼翼地問,“你肚子餓了?別去找阿荻了,我給你去買點吧,你要吃什么?” 黃梓瑕無奈地瞧了他一眼:“我想,阿荻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滴翠。” 周子秦跳了起來,嘴巴張得老大,但眼睛張得幾乎比嘴巴還大:“什么?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滴翠離家尋死的時間,與張二哥在山道上救下阿荻的時間差不多;阿荻不肯見人,每天躲在張家院子中,而且還在半夜偷偷哭泣……”黃梓瑕長長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十分明顯,不是嗎?” 周子秦繼續瞠目結舌,許久,才用力搖頭:“我不信!阿荻……和張二哥這么好,怎么可能遇到這么慘的事情!” 黃梓瑕用力地呼吸著,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腳下。 樹蔭下的泥土上,幾只螞蟻正在匆匆忙忙地尋找著方向,圍繞著她的足尖爬來爬去。 她堵住了螞蟻歸家的路。 黃梓瑕慢慢地將自己的腳移開,看到欣喜地涌出蟻xue的螞蟻們,也看到興奮地回家的螞蟻,也有被自己在不覺察時踩死的螞蟻,無聲無息間粉身碎骨。 天地無情,巨大的力量席卷一切,看不見的手推動著每個人的命運,身不由己向前。或許背后主宰他們一切的那種力量,亦是身不由己,或許他們亦不知道,自己有時一個小小的舉動,對于別人來說,是滅頂之災。 她抬起腳,走到旁邊的石板路上。 周子秦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輕聲叫她:“崇古……” 她慢慢抬頭看他:“什么?” “哦……”他不太肯定地看著她平靜如常的面容,遲疑地說,“沒什么……剛剛一瞬間,我還以為你哭了。” 黃梓瑕仰頭看天,說:“走吧。” “去哪兒?” “張行英家。” 周子秦立即跟著她往前走:“那,崇古,我們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去?是協助大理寺破案,還是……” 黃梓瑕沉吟片刻,說:“不,只是張行英的朋友。” 八 千山千月(一) 張行英家院子外的木槿花籬,有些地方略為稀疏。黃梓瑕和周子秦拎著兩斤干果走到坊間的大槐樹下時,兩人看見張行英正從巷子口那一邊走來,心事重重的模樣,低頭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張行英身材偉岸,就算淪落到端瑞堂藥堂時,也是英氣逼人,可如今黃梓瑕看著他從那邊走來,卻是神思恍惚,他仿佛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在一條凹凸狹窄,不見盡頭的獨木橋上。 “張二哥!”周子秦叫他。 張行英這才抬頭,看見是他們,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哦,是……是你們啊,怎么今天有空上我這兒來了?” “前天聽你提起伯父身體不好,所以我們來探望一下。”周子秦把手里那兩斤紅棗桂圓提起來塞到張行英懷里,“給伯父帶的,幸好崇古細心提醒了我一下。” 黃梓瑕趕緊表示:“沒辦法,我入夔王府日子較短,月銀還沒發,只好厚著臉皮空手來了。” “哎呀,別這么見外,你們能來我就最高興了!”張行英趕緊打斷她的話,臉上也顯露出笑容來,“對了,我正有好事要告訴你們呢,托你們的福,今天早上,京城防衛司已經正式送了公文過來,我明日就可以入隊了!” “太好了,真是恭喜你了!”周子秦搭著他的肩開心地大笑,“我就說吧!王蘊昨日果然被我們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