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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到,看起來密密圍織的那樣一個紫竹鳥籠,卻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機關,只需要一個小小動作,就能扭轉(zhuǎn)乾坤,偷龍轉(zhuǎn)鳳。 而王若就像那只籠中的小鳥般,一個人坐在殿內(nèi),看著宮女們上燈,若有所思的樣子。 黃梓瑕走到她身邊,問:“王妃在看什么?” 王若的目光緩緩從燈上收回,仰頭看著她,一雙淚光晶瑩的眼中,含著隱隱閃動的燈光:“崇古,我……” 她喉口哽咽,微帶著啞澀,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來,像做了一場浮生大夢……我擁有了自己做夢都意想不到的境遇,可一切忽然間又都將歸為幻夢,就像一場流年春燈,轉(zhuǎn)眼就要熄滅了。” 黃梓瑕聽出她聲音中無盡的感傷,那感傷間,又似乎隱藏著更深一層的哀戚。 風從宮門口徐徐掠過,宮燈在風中緩緩旋轉(zhuǎn)著,明明暗暗。 風起春燈暗,雨過流年傷。黃梓瑕看著王若低垂的面容,這樣韶華正盛的少女,卻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雖然明知道她內(nèi)心不知道存在著怎么樣的靈魂,但黃梓瑕還是不知不覺就產(chǎn)生出一種淡淡的憐惜,低聲勸慰她說:“王妃放寬心吧,如今在大明宮內(nèi),這么多士兵守衛(wèi)森嚴,就算一只小蟲子都飛不進來,怎么可能還會出事呢?” 王若點著頭,卻依然心事重重的模樣。 黃梓瑕也不知如何勸慰,覺得皇后似乎過于重視了,反倒讓王若的壓力倍增。正想著安慰王若的話,一抬頭卻看見外面明如白晝的燈光之中,李舒白出現(xiàn)了。 他走到殿門口,向內(nèi)看了一眼,閑云冉云趕緊行禮,素綺陪著王若站起,向他行禮。 在燈光之下,她看見王若的雙眼在望向李舒白的一瞬間,如同明珠生潤,煥發(fā)出一種異常動人的流轉(zhuǎn)光華。然而她的神情卻是羞怯而微帶哀戚的,在一殿宮燈的映照下,半喜半憂,連笑容都掩不去眉間淡淡的哀愁。 李舒白望了她一眼,朝她點頭致意,卻沒有說話,只示意黃梓瑕出來。 黃梓瑕對王若行禮出去,與李舒白一起沿著中庭的青磚地,穿過假山走到前殿的游廊之中。這里離王若所在的內(nèi)殿不過五丈之遙,那邊所有的動靜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李舒白看著那邊,問:“今晚準備怎么安排?” “素綺,閑云,冉云陪同王妃在內(nèi)殿左邊閣中睡下,我和安福他們在右閣,中間隔了不過一個大殿,有什么事情隨時可以照應的。” “嗯,我不信這大明宮內(nèi),重兵把守中,眾目睽睽下,還會出什么大事。”李舒白說著,眉頭微皺,“只是距離納妃之日已經(jīng)只有七日,皇后如今來了這么大一個架勢,看來這事有點麻煩。” 黃梓瑕還在心里想,所謂的麻煩是什么,只聽到李舒白淡淡地說:“原本,這兩天也該將那個庚帖拿出來了,畢竟時間緊迫。” 他聲音中毫無任何感情,平淡一如在說今日的天氣,沒有郁卒,也沒有厭嫌,卻更顯得無情。 黃梓瑕想著王若那幽微迷茫的神情,忍不住低聲問:“莫非王爺想在冊立王妃的那一刻,將真相揭露出來?這樣的話,皇后和王家的臉面恐怕不好看。” “我會私下解決的,瑯琊王家的面子,我怎么可能不給。” 黃梓瑕正不知說什么,轉(zhuǎn)頭卻見王若從內(nèi)殿走過來了。夜風涼涼吹起她的衣袂發(fā)絲,她一襲黃衫,頭上只松松挽著一個留仙髻,鬢邊插了一支葉脈凝露簪。她帶著冉云穿過園中假山,向他們行來。 她身材豐纖合度,比普通女子都要高半個頭的高挑個子,行走時姿態(tài)如風行水上,曼妙動人。來到他們面前,她盈盈下拜,輕聲說:“見過夔王爺。” 李舒白點頭,示意她起身。她起身仰望著李舒白,低聲說道:“多謝王爺親至下問,王若感懷在心。料想大明宮守衛(wèi)森嚴,又有這么多王府軍和禁衛(wèi)軍日夜守護,定然萬無一失,王爺盡可寬懷。” 說著這樣的話,但她仰望著李舒白的眼卻睜得大大的,流露出如受驚的小鹿般哀傷后怕的神情,甚至有一種依依不舍的留戀。黃梓瑕可以想見,李舒白若此刻真的聽了她的話離去,她該有多傷心失望。 幸好李舒白只微微一笑,對她說:“定然如此,不必擔憂。你先去歇息吧,明日起就在宮中安心住著。” “是。”王若襝衽下拜。 濃長的睫毛覆蓋在她的雙目上,有一絲燈光在她的眼中如水波般閃過,一瞬間黃梓瑕還以為那是一滴淚。 她站起身,再不說什么,垂首向內(nèi)殿走去。 李舒白與黃梓瑕眼看著她在夜風中繞過假山,緩慢卻一步不停地回到殿內(nèi)。走到殿門口時,她神情似乎有點恍惚,腳在門檻上踢了一下,冉云忙將她扶住了,幫她理好裙裾。 李舒白把目光收回來,說:“既然有這么多人看守,那么我便回府了,這里就由你多留意著。” “好。”黃梓瑕應了,眼睛卻還在內(nèi)殿那邊。只見閑云提著食盒出來,一路向著后面小廚房去了,冉云提著燈出來照著外面,一邊輕聲說著什么。 黃梓瑕便隔著假山大聲問:“你們在找什么?” 冉云將手攏在口邊,大聲說:“王妃那支葉脈凝露簪不見了!” 黃梓瑕便朝李舒白擺一下手,說:“我去幫她們找找。” 李舒白目送她快步走過庭院,一言不發(fā)。 黃梓瑕穿過假山時,一眼看到地上的一點金色,金制鏤空的葉脈形狀,上面綴著露珠般的兩顆珍珠,正是剛剛插在王若鬢邊的那一支葉脈簪。 她撿起來,快步走到冉云身邊,遞給她。 冉云接過,三人走到殿門口時,正遇上提著食盒回來的閑云,她苦惱地打開食盒給她們看:“小膳房的廚娘已經(jīng)被清走了,只在柜子中找到幾塊酥餅,你們晚上吃不?”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自己腰身多少了?”冉云嘲諷地問。 閑云還嘴:“哼,當年楊貴妃珠圓玉潤,傾國傾城呢。” “就你還跟楊貴妃比?再說了,她是百年前的人了,如今早不時興胖美人了!看看咱王妃的腰身,才叫好看呢!” 黃梓瑕站在殿內(nèi),聽左閣毫無聲響,不由得快步走到閣門口,向內(nèi)看去。 小閣之內(nèi),一張垂流蘇海棠床上緙絲錦被尚疊得整整齊齊;一架空空的鑲嵌螺鈿雕花榻靜靜放置在窗下;一張漫天花雨撒金地毯上,陳設著一個矮幾兩個錦墊;一架四季花卉紫檀衣柜排在墻角。 宮燈光輝如水銀泄地般冰涼明亮,照徹整個小閣,沒有人影。 剛剛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走進左閣的王若,不過短短一剎那,就無聲無息消失在了閣內(nèi),仿佛一縷青煙飄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