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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再放在陽光下仔細翻看。那時他還很年輕,是個愣頭青小子。“老白又要去扒分了。”“哎,約好,這個禮拜六。”“好啊,周六再聚。”他用所有青春與血淚編制的,就這一堆東西。白晨陽掛著他那克制、儒雅的笑容一一向他們告別,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向少年白晨陽告別。他已經無法再夾著客戶資料逆風而行,奔跑在暴雨的街頭追著人講一聲“我們能不能再談一談?”他覺得他比那時還要疲憊,疲憊地不堪一擊。“再會再會!”“嘖,赤佬,贏了錢就跑。”白晨陽隨手拿過錢走上街道。外面雨勢驚人,他放緩步速伸手掏傘,一陣狂風卷過,白晨陽沒有擺穩重心一個踉蹌,手里的那沓錢被悉數卷到半空。“草!”他濕漉漉地站在路邊望著翻飛的人民幣,愣愣的,忘了躲雨。“草……”他呆站著又低罵了一聲。弄堂奔出來一個穿著睡衣的人沖進雨簾撿錢,不一會兒一個騎自行車的也急剎車停下,披著雨衣匆匆去撿。他被那陣急剎喚醒,回了神,低頭快步走進了自己的車里。發動汽車打開暖氣,手指漸漸不再僵硬。白晨陽又拿出手機讀那條沒頭沒尾的消息:白先生,我在想你。屏幕上全是水漬,他狼狽地用手指擦了擦,沉默、仔細地看著。王拓快哭了。莉莉分不清他臉上的是雨還是淚,連忙安慰:“沒事沒事,你再把后半段補發過去。”“我后半段忘了想說什么了。”“你怎么能蠢成這樣?!……臥槽來電話了。”“救命救命救命!”王拓這下是真的哭了,他的白先生正在給他回撥電話。“你倒是接啊愣著干嘛?”翟浩吸溜完面條被鈴聲吵得心煩,將碗重重一放,“哎喲。”緊接著被周實秋狠踹一腳。兩人瞪眼對視。小舅子被吼得一激靈,立刻接起電話,聲音抖抖的:“喂,白白白先生。”三個人立刻豎起耳朵悄悄偷聽。“啊是……不、不是,是我沒寫完,我想問你想不想跟我吃吃吃個晚飯。那晚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哦,哦好的。嗯。白先生再見。”他掛下電話,臉皺得比煎餅果子還有層次感,“姐夫,我下午想請假。”“干嘛?”“白先生喊我陪他。”“不準。”“姐夫!”“浩浩哥哥!”“翟浩!”翟浩有點愣。三個人同時喊我是幾個意思?這是什么風氣?公然鼓勵小青年好逸惡勞消極上班,這個國家還有沒有救了?這個公司的菁英翟浩還怎么帶領團隊cao縱社會走向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之路了?本老板說一不二,說不準就不準!“給我開發票去!”王拓撅撅嘴,悶悶不樂坐回工位。他現在看出來了,晟陽在他姐夫的帶領下越來越像個皮包公司,jiejie跟他離婚實在是明智之舉。“你吃炸藥了?”周實秋一邊收碗筷一邊看翟浩他們的發票,驚了:2015秋冬棉毛褲展銷。這種發票也能開的出來?“小王,別開了,出去約會吧。”“哦好的。”王拓立即把手放到臺板下面。翟浩接過碗筷簡直要氣昏過去:他是晟陽未來老板娘還是怎的,什么時候這個地方開始周禿說了算了?!“不允許,給我繼續開。”王拓又把手放上來。“浩浩哥哥你法西斯。”王拓又把手放下去。“昏頭了,你個小姑娘曉不曉得尊老敬老?給我去洗碗。”“不洗……”就在他們爭執不休的時候,窗外馬路旁停了輛車。白晨陽搖下車窗看著他們,又嫌棄雨太大,重新把車窗搖回去直接一個電話撥給王拓:“到了,在門口等你。”縣城男孩兒放下電話一溜煙就沒影了,丟下一干眾人面面相覷。“白先生!”他尖叫著沖進雨簾一路向白晨陽狂奔,帶著一身水氣跟滿世界的愛意,“白先生!”白晨陽趕緊打開車門讓他進來,伸手撈后座的毛巾。“白先生你車里東西好全。”“老婆每天去健身,后座總是會放一堆毛巾運動鞋。”“……嗯。”王拓象征性地擦了兩下頭發。“會系安全帶了嗎?”“誒?”他看到白晨陽笑了笑,隨即附身湊過來幫他扣上安全帶。他再次聞到了這個男人的味道,如同那天周末早晨的一樣。他忍不住傻笑起來,覺得這雨簾擋住了外界所有令人喪氣的事情,只剩下滿城的繁花似錦。“嘿嘿嘿嘿嘿……”王拓笑了一會兒,驟然臉紅,低下頭盯著毛巾大氣不敢出。剛剛跟白先生的距離好近。心跳好快。車子啟動,雨景一點點倒退,微涼的空氣觸碰王拓的鼻尖。他看著車窗外朦朧的街道,被光滑密實的綁帶緊緊束縛著略微有些呼吸困難。“突然把你叫出來沒事吧?你工作要不要緊?”“沒關系,我明天加個班。就是貼貼發票。”他覺得自己動彈不得。“你來上海多久了?你想去哪兒?”“沒到一個月,什么都不懂。”“帶你兜淮海路。老早霞飛路曉得伐?”“不曉得。”“嗯。”白晨陽瞥了他一眼,情不自禁笑。“白先生,這是我來這里看到的最大的一場雨。”“嗯。落雨了,打烊了,小巴辣子開會了。”王拓睜大眼轉頭望向白先生。他不會上海話,不曉得這是什么意思。白晨陽突然心情大好,真可愛,他轉動方向盤一個拐彎,感受王拓的身體因為慣性而微微向他傾斜。真可愛。“王拓,教你:白系桑。”“誒?”“就是白先生。跟我念。”王拓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跟著喊。白晨陽忍不住笑出聲:“哎,王小賈。”“什么意思?”“就是先生小姐。你來上海跑碼頭頭一個要學的,趕緊。”王拓撅撅嘴。都什么時代了還跑碼頭。“不想學。”“不學了?”“不學。”“白系桑,吾了想儂。”縣城男孩愣愣地看著律師的側臉,對方輕聲說了句上海話他聽不懂,但是那開啟閉合的嘴唇真好看,哪怕聽不懂,也希望他能說更多,他會把每個字都聽進心里。“回頭跟你姐夫說,有空再聚聚。”“好的。”“蠻想實秋的。他最近還好么?”“實秋哥哥很好的。”聲音也好聽,不能聽進心里,心要酥掉的。他忍不住摸上胸口偷偷咋舌。“到了。”“嗯?”王拓瞅瞅馬路,又瞅瞅束縛自己的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