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
,確切的原文已不記得了。——倘若不是記憶騙人,真有這樣一句存世,翻譯過來,大概是,“繁花之中,我見到你”。有一回米雪托他,晚間去喂一只白色的流浪貓,他撐著傘去,冒瓢潑大雨風衣濕透,那貓滿臉是水地在社區叢林的陰影里抬頭仰望他,也是這樣一雙藍瑩瑩寶石似的大眼睛,粉紅的鼻頭。陳一平下意識地笑,他怎會知道那些臉皮薄又很倔強的少男在畏懼什么。感情從天而降,落在懷里,就像有倒計時,那個倒數的時刻到了你自然會察覺自己抱著的情愫究竟是什么,但是在一切還不分明的時候,這是個給人隱隱危機預感的定時炸彈。叫人怎樣不去懼怕,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旦起了征兆就注定要動心,不能中途按下停止鍵,不得不去愛。陳一平有種不對的感覺,心臟被擊中,不辨悲喜。米雪拉住鄧特風,說著“今天得閑了?”“哎我們坐這里”走近,接過下方拿斗笠型紙包的可麗餅,用塑料匙先挖走布朗尼。她和江紹都喜歡吃朱古力香蕉,香蕉片陷在奶油里,上面淋有一道道音符似的朱古力醬。她那雙大眼睛一掃,又掃到大腸面線,章魚燒之類的,和江紹說說鬧鬧著去排隊。他們像溪流歸入海那樣歸入人群,米雪竟渾然忘了找鄧特風這準男友同去。夜市食鋪街外有劇場,用木柵欄隔出一片粗陋的也是木質的桌椅。僅有邊緣還有空位,米雪與江紹先前買的食物堆在桌上,長凳只有一張,鄧特風先坐了,陳一平就自然而然地坐到對面松木柵欄上。看上去好似高大模特在郊區起起伏伏的干草里拍的野外風格雜志照片。他這次終于穿了件有logo的衣,純黑色的羊毛針織衫,胸前正中是白色絲線織的大大A|X標,領口露出一點白,又還是穿了基本款打底。一看就是臨出門隨手拎一件很久前買的毛線衫套上,竟能替AX做免費宣傳。鄧特風也只是穿件衣身紅,袖拼白的棒球外套而已。都是乍一看很會穿,其實是懶的人。“好久不見。”鄧特風說。想了很久想出一句這么老土的開場白。他還沒自知之明。“是啊?!标愐黄剑骸白罱鯓??”鄧特風就松一口氣,他多怕陳一平一開口就問,和米雪如何?“還好。”陳一平也就不再問。他坐在柵欄上,把紙一撕,舍棄塑料匙咬可麗餅。鄧特風意外道:“你吃的?”陳一平突然低頭笑,卻不介意地笑出兩排牙齒,很坦然承認:“我是喜歡草莓?!?/br>鄧特風責備自己大驚小怪,男人喜歡吃草莓忌廉奶油蜜糖可麗餅沒什么了不起,發鼻音“嗯”了一聲,又道:“哦?!比缓?,想起說:“我喜歡檸檬。”陳一平居然點頭,問:“話說回來,檸檬都算生果?”鄧特風就也不管不顧地答:“都……算啰?!?/br>夜風里,他們齊齊發笑。陳一平順手攏下頭發過耳后,從口袋里帶出一支煙來?!敖椴唤橐猓俊?/br>鄧特風悶聲道:“你不是戒了?!?/br>“米雪在家我就戒了?!?/br>“那她一陣還不是要聞到?!?/br>陳一平對他眨眼,不乏男人的小狡猾。“怎會,她以為是Shawn身上沾來的?!?/br>要挨多近才沾染到對方煙味都是尋常事。鄧特風大膽問:“為什么不理發?”陳一平笑他:“我有理的,這周還約了發型師?!?/br>“那你留長為什么。”鄧特風明知米雪的猜測中他為前女友多半屬實,偏偏要親口問?!皩W陳浩南?。俊?/br>“喂?!标愐黄侥樕祥W現平平靜靜的狠,目光壓得人喘息不過?!澳阒v話最好小心點?!毕窈谏鐣囂仫L不由被嚇一跳。捉弄靚仔最有意思,陳一平見他慌亂,才繃不住笑了場,惡作劇得逞地說:“你當真?我教書的。”鄧特風就氣郁地發現被整。“可能你沒這種經歷。”陳一平玩夠,沒看他,認真回憶:“小時候總被家長領去小理發店,‘理個配童軍短褲的頭啊麻煩’。被壓著坐下,任人嗡嗡地在頭上動刀,不許動。等到能自主了就很討厭理短發,去肯尼亞三個月,那時最長,發現也不是很恐怖,就沒完全剪短回來?!彼偨Y:“所以米雪小時不想剪發,我從來不強迫她,順其自然?!?/br>講了這樣多他只字不提周婕敏。鄧特風挑釁地問:“那你教書的,不勸我回學校?”陳一平第一感想就是:莫非米雪還在勸?傻女孩。他一向認為用感情或是戀愛關系去試圖改變一個人,是太過想當然的事。和前女友最終分手,癥結也在這里。婕敏想改變他,又或以為歲月可以改變他身上某些缺點,花費七年,證實不成功。陳一平向后仰道:“我說了,順其自然?!蹦腥撕湍腥私涣鞯恼Z調。被他放到同等地位,鄧特風如被安撫。“我覺得我不需進一層教育。大學不是必需品?!?/br>“是奢侈品。”他身邊有個在這一領域遠比他更有發言權的人。陳一平玩笑說:“有沒想過,‘富?!钠渲幸粋€定義就是把大眾的奢侈品看作必需品。你剛好中獎?!?/br>他說的可能是社會學內容。鄧特風不由問:“你的學科很有趣?”“都是混口飯吃?!?/br>“你不是研究男女關系?”“這么說了,十年前我們在研究‘為什么人們同居’,現在我們研究‘為什么人們還結婚’,萬幸男女關系一直有變化,沒人看出我們這領域的研究原地打轉。還不叫混飯吃?”“那你那么賣力?!?/br>陳一平調侃:“找食艱難啊公子哥。”鄧特風居然沉默了一陣,很當真地問他:“你覺得,我應該做什么?”“米雪拿給我看過你的畫,你畫她畫像的照片。”陳一平說,鄧特風想到那天撕給阿祖就沒管的米雪肖像。阿祖和米雪在同一所大學,素不相識,通過他的畫也認出人。米雪滿懷歡喜地拍照留念。“你有藝術家的特質?!?/br>“是嗎?”鄧特風喃喃地動嘴唇。劇場旁,是許多會發光的樹。樹枝是燈管,做成櫻花、桃花那樣,像三月時最盛的花期,只見花不見葉。繁花都是小小彩燈,統一變幻顏色,由藍紫到玫紅。那些是許愿樹,許多游客買了紙牌吊在巍巍的枝干下,寫滿各國文字。藍色光斑星星點點飄落在地,好似花瓣墜落漂浮在沒有重力的宇宙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