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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電報,此時飛快的按住,卻還是被他扯下來一角,馮硯棠將那片紙翻過來一看,見上面赫然寫有“固守”二字。馮硯棠不禁渾身一顫,瞪大了一雙眼睛望向章司令,章司令卻笑道:“瞧你,又慌什么?校長至今不肯讓我撤兵,無非是為了反攻了。我只要再堅持上一段時間,他自會派遣大部隊前來接應,這只是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罷了。咱們當年面對著日本人那樣的強敵,不也硬熬過來了?現在又有什么可怕?”“這話你自己相信嗎?”馮硯棠瞪著章司令,心里卻明白將固守的指令和鐘麟殉國的消息一并發(fā)來絕非湊巧:“眼下的情況怎能跟當年相提并論?那時我們是民心所向,身后亦不乏友軍支援,可現在你手里還有多少兵力能用來防守?這無非是要你的命了。”“那你覺得我還能做什么?”章司令瞥了他一眼,“當逃犯?還是要我投敵?”馮硯棠張口結舌,他知道這些天里類似的金玉良言章司令已經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因此更不敢拿這些話去氣他,誰知章司令沉吟了一陣子,卻驀然說道:“小棠,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這個時候走,我不怪你。這幾天就有飛機往海峽那邊去,你——”“我不走!”馮硯棠的喊叫猛然打斷了章司令的話,他的聲音太大了,在寒浸浸的屋子里發(fā)出一陣空蕩蕩的回響:“我也記得早就跟你說過了,生生世世我都跟著你!你不要以為我是跟你同林的鳥兒,大難臨頭便拋下你飛去了!”“可你留下來又有什么意義?”章司令也有些起急了:“陪我一起殉國?”“好!”馮硯棠咬牙切齒的說道:“即然你不選活路,那我就跟著你一起死!”“你不要意氣用事!”章司令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還是那個主意,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我只要你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可以前你還答應過我,等打完了仗,就跟我一起走呢!”馮硯棠吼道:“你不能說話不算話!”章司令聞言一怔,便不由得別過了頭,一聲也不言語,馮硯棠見他那個頹唐的樣子,心里不由得一陣抽痛。“干爹,”他走過去,伸出雙臂,緊緊的將章司令摟在胸前:“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眼下你要看開些啊!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然而你要是再趕我走,我就當場從這個窗戶里跳下去。”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窗子,又直直的凝視著章司令說:“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我寧肯陪著你死在戰(zhàn)場上,也不愿去海峽那邊獨活,我說到做到。”章司令還是沒有回頭,馮硯棠將臉頰貼在章司令的肩上,發(fā)覺章司令的肩膀微微的有些顫抖,他不知道章司令是不是流淚了,便將這個男人抱得更緊。章司令如今雖然有些年紀了,可身材還是像當年一樣高大,他的脊背永遠挺得筆直,似乎他哪怕只是僅僅站在這兒,就能用整個人支撐起馮硯棠的全部世界。☆、第51章章司令這些天一直心事重重,跟馮硯棠說了一會話倒是累了,馮硯棠看著他在沙發(fā)上睡著,給他拿了一件長外套蓋在身上,而后輕手輕腳的從他的辦公室里退了出來。他來到外面,無意間卻瞥見一個副官在走廊盡頭處探頭探腦的,看見他出來,猛然往后一縮。馮硯棠頓時心生警惕,喊住他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那副官答不上來,馮硯棠愈發(fā)起疑,便讓那人跟他一起下去,那副官十分猶疑。恰巧這時,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了巡邏衛(wèi)兵的腳步聲,馮硯棠一回頭,這副官慌不擇路,竟伸手往他腦后一擊,意欲將他打昏后逃跑。誰知馮硯棠眼角一直覷著他的動作,發(fā)覺他身形一晃,便閃身躲開了。那人一掌砸在他肩上,卻被他一把抓住,就勢拽倒在地,兩人掙纏起來。好在此時那上樓的衛(wèi)兵們已經看到了這邊的情形,便慌忙跑過來幫忙,一起將那副官擒住了。馮硯棠便將下令將這人帶下去審問。審訊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跟馮硯棠預料的差不多:這個副官早已被策反,密謀里應外合,逼迫章司令起義,此時便是來偵察章司令的動向云云。馮硯棠清楚現在的局勢之下,軍心已經沒多少凝聚力了,所以并不特別感傷,不過他還是下令不要將此事聲張,并且將那人秘密看管了起來。這件事過去了還沒幾天,章司令就接到了一條消息,說是有兩支共軍兵團正在向這邊開過來。這正是他數月來一直在等待著的,此時聽聞,心里反而有一絲安然。這天晚上,他悶聲不響的,將自己關在了辦公室里。半夜的時候,馮硯棠忽然敲開了他的房門,章司令看見他換了睡衣褲,外面卻披著一件大衣,驚訝的沒說話,馮硯棠道:“我睡不著,過來陪你。”章司令點點頭,馮硯棠進來,緊緊的鎖上了門。章司令的房間里破天荒充滿了煙味,一本日記本躺在辦公桌的正中,里面夾著他常用的那只墨黑色派克鋼筆,馮硯棠見狀,便端了一張凳子放到章司令的座椅傍邊,又將大衣裹緊,擺明了是要久坐。章司令無奈的搖搖頭說:“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馮硯棠不回答,章司令看看馮硯棠,倒笑了,便貼著他坐下來,馮硯棠緊緊的依偎著他。章司令將鋼筆從日記本里抽出來,插回胸前的口袋里,馮硯棠問道:“你在寫日記?”章司令笑笑沒回答,馮硯棠便翻開他的筆記,看見最后的那頁紙上是一幅簡單的手繪地圖,上面標注著各種粗粗細細的箭頭,前頭的那一頁卻不知為何被撕掉了。他雖然沒看過作戰(zhàn)地圖,這一次卻一下子就猜出來那是畫的什么,章司令看他對著那頁紙緊張的研究個不住,笑著將他拽過來,說道:“甭看了,你不懂的,我給你講。”他說著摟住了馮硯棠,在他耳邊解釋道:“承蒙□看得起我,我手頭只剩下了不到兩個師的兵力,他們卻派出兩個兵團來攻城。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咱們不過才被圍了三個月,士兵們就已經惶惶不可終日,一旦這兩個兵團到了,大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計劃,趁著他們的大部隊還沒到,不如拼個魚死網破!煞煞他們的威風,也好過坐以待斃。這樣,等到撤退的時候,見了校長也好有個解釋——如若不戰(zhàn)而逃,即使退到臺灣,我也將無立足之地。”馮硯棠沒說話,臉上卻已經有些蒼白了,章司令注意到他的神色,便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在這個作戰(zhàn)計劃實施之前,我必須先將你送到后方去——你不要又跟我犟——”他趕在馮硯棠說話之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一次,咱倆必須有一個人要先走。因為突圍不同兒戲,乃是百死一生的事情,我不能再分出神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