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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棠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對那本很不以為然,便答道:“世叔的書房里,練兵的書最多,我胡亂拿的。”章司令說:“這倒也是,你出身于武人的家庭,結識的也多是武人,對這些書感興趣,那是在情理之中。不過我建議你,多看看化學、理工類的著作,以后進入學堂,究竟是這些知識,才有發展前途。我自己的孩子,我也從來不建議他們也參軍的。”馮硯棠聽這個話音,似乎是將自己也算在內了,不由得心里一陣亂,那章司令卻忽然想到他還沒吃晚飯呢,便放下書,去餐桌前掀了那蓋碗看看菜式,笑道:“這一道梅子燜rou是陳媽特地給你做的吧?放冷了不好吃,你還不快讓他們熱了來。”馮硯棠看看這個點了,估計章司令早在外面用過了飯,因此聽見這一句話便有些躊躇,章司令卻已在桌前坐下了,馮硯棠只得也過去,問道:“世叔要用些消夜嗎?”章司令點點頭,又說:“以后我要是回來的晚,你也不必等我。”馮硯棠笑了笑,令仆人端下去熱菜,卻不肯答他那句話。一時間仆人將飯菜從新布好了,章司令說是消夜,其實只喝了一小碗湯,馮硯棠知道他的意思,便令人給自己盛出飯來,就著那道燜rou結結實實的吃了一整碗飯下去,章司令坐在一旁看他,夸獎道:“這才對,男孩子的胃口,就應該大一些才好。”說著無意間往他身上一看,又道:“這衣服已經做得了?倒不錯。”他雖然只夸了一個不錯,其實已經是十分贊賞了。馮硯棠卻不滿足,便站起來給他轉了一圜,演示一番之后,笑嘻嘻的說道:“世叔看我穿這個,就只是不錯而已嗎?”章司令聞言,認真看了看他,笑道:“挺合身。”馮硯棠被他那一笑,卻一下子紅了臉,原來他忽然發現:自己怎么竟用了那樣輕佻的口吻跟章司令說話?他自小跟在伯伯身邊,從來少有撒嬌的機會,不料到了章司令這里,反而做出這樣失態的舉動?正自羞愧之際,卻聞得章司令說:“雖然這屋子里暖和,也不能要俏不要命,眼看著就要入九了,你怎么倒脫了棉的穿單的?我記得那里面有一件大毛的皮統子,難道還沒做得嗎?”馮硯棠一時心虛,只好答道:“做是做得了,不過——畢竟是在屋里,裹這么嚴實,以后竟沒法出門了。再說我也不怕冷,年紀輕輕的,又是皮襖又是棉衣,讓人笑話。”章司令說不過他,況且也不想拘束了他,倒弄出一個嚴厲的長輩形象來,只好依從他說:“也好,只是在外面不可如此打扮。”馮硯棠暗暗嘆息,卻也只得應了一個:“那是自然的。”便老老實實的吃了飯。☆、第7章章司令待馮硯棠用過了晚飯,才往書房而去,馮硯棠為初來乍到,不覺做了一條小尾巴,處處的跟著他,章司令笑道:“你看了一天書了,難道竟不累?回房歇著吧。”馮硯棠抬了臉兒,沖他一笑:“正因為看了一天書,才更要纏著您,我存了太多問題,要請教您。”章司令說:“請教?這倒有些意思了——你有什么問題要問我?”馮硯棠說:“我不明白世叔為何不贊成我從軍。”章司令聽到這個回答,明顯有些意外,便說:“打仗有什么好,殺人難道有趣嗎?”馮硯棠便笑著說:“我知道了,世叔是一片好心替我考慮,其實我本來也并沒有從軍的打算,不過既然自小在兵營里長大,現在又跟了世叔,所以才想學著些兵機、制國的道理,我想一個人倘若從軍隊里歷練出來,做什么都是不怕的。”章司令搖頭道:“這話固然有理,可是軍隊是培養殺人機器的地方,一切教育,不過是為了服從命令指揮,軍人的思維是最容易被固化的,因此我并不贊成窮兵黷武、大造軍隊。”馮硯棠便問道:“可是世叔您當年不也舍棄學業從軍了嗎?”章司令聽到這里倒是嘆了一口氣,才說:“不錯,我參軍之初,也是抱著一腔愛國熱情,以為將這顆頭顱拋在戰場上,就是對國家最好的報效。可是在軍隊里摸爬滾打了將近十年,看到的、聽到的,卻全然不是當初所想的樣子。”馮硯棠見他越說越消沉,不免有些疑惑,章司令卻又說道:“中國的社會問題,不是單純依靠武力就能解決的,比方你看現在外憂內患層出不窮,似乎都是些足以致命的威脅,我們為了應付這些危脅,不得已擴充軍隊。可是中國社會上還有更多的問題,有些問題表面看來不致命,其實卻是矛盾的根本所在,要能將這些根源斬除,中國這個社會,才算是真正進步了呢。”馮硯棠沒考慮過中國的社會問題,只好答道:“多智者多憂,這話是一點也不錯,您看太透了,所以才憂慮過甚。”章司令聽他這樣回答,倒是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你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弄得你也茫然起來了。”馮硯棠被他摸的怪不好意思的,低頭一躲,章司令便在自己常坐的那張大搖椅上坐下,馮硯棠不待吩咐,給他釅釅的沏了一杯普洱,又在他旁邊一張腳踏上坐下。章司令說:“你還是多看看理工書的好。”他笑道:“我哪有那個腦子看這些,世叔要是不嫌棄我,不妨教我讀讀史書好了。我有私塾的底子,上手也容易。”章司令又奇道:“我聽說現在的孩子都厭煩看那個,認為是可以拋到垃圾堆里的東西,你倒肯潛心讀史,我從此要對你另眼相看了。”馮硯棠面上一紅,便不說話,其實他也不大愛看舊學那一套東西,但是章司令正經是北大歷史系的高材生,雖則為參軍棄學肄業了,畢竟根底還在,因此他想著,跟章司令讀史倒是一條極便宜的路線。話既然已說定,章司令便在自己的大書房里,為他添了一張寫字臺。自此后每天白天他跟著家庭教師補課,晚飯后便跟著章司令看書。不過章司令忙于公務應酬,往往回家較晚,他本是個極善觀顏察色的,見狀便不忙著功課,而是替章司令端茶遞水、捶腿揉肩,章司令說:“這些活不消你來做。”他則是堅持道:“世叔就讓我盡盡弟子之禮,不好么?”章司令自然還是說不過他。如此這般補了兩個月的課,那教英文的先生私底下跟章司令匯報說:“小少爺的才情是沒得說,底子也跟得上,只不過不大用心罷了。”章司令聽了,好笑又好氣,原來他每每同馮硯棠談古論今,感覺那孩子于事理上極通,文墨也頗有起色,倒不曾想到他于其他課程是這么區別對待。因此晚上便跟馮硯棠說道:“如今的男孩子,哪有不愛進學堂的,便是進入社會的男子,也往往有喜歡教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