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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世初當年對你有知遇之恩,你要趟這潭渾水我不攔著,可你們多年未曾聯絡,誰能想到偶然相救的人就是他的女兒,聽我一句勸吧,這事兒太難,你是指望案子重審還是指望一介帝王認錯?前者不易,后者更難于登天。” “我知道。” “你這些年過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就沒安穩過。” 風巽眼望院前樹下,嘴角漫起笑意。 忽爺看了看他,將手中煙袋放下,沉沉地嘆了口氣,他不問世事多年,能讓他cao心的人也已所剩無幾。 “聽甄寧說姬樾快放出來了。” “嗯,還有十天。” “有何打算?” 風巽往后欠了欠身,說:“我回九江接她。” 忽爺笑笑,“人家替你殺人,心甘情愿坐牢,我看這份情你怎么還?” 風巽臉上一沉,怎么還。。。。。。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忽爺默默打了個哈欠,說:“還有姬原的死,姬樾出獄后一定會去查,可那件事都過去那么久了,連你都查不出來,多半是意外,畢竟那孩子從小就好惹是生非。” 關于姬原的死因,風巽確實查了很久,但一直沒有進展,為此他每次去見姬樾都有愧意。 這時幾聲撕心裂肺的雞鳴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如升手里的刀也放下了,雙手掐著雞脖子,想要用另一種不見血的方式結果了它,可掐了半天愣是沒掐死。 風巽在后面看著竟笑出了聲,他朝如升大喊一聲:“忽爺等著吃呢!” 如升回頭,憋得小臉通紅還不忘笑,“師父,你等。。。等等,馬上就好了。” 在與這只雞艱難奮戰的時間里她完全沒有聽到風巽和忽爺的談話,最后心一橫,揮刀砍過去,倒真把雞殺了,濺了滿臉的血。 看見風巽走到身旁,如升起身,指著刀上的雞血說:“風巽,它晚上會不會來找我。” “不會。” 風巽說著拿袖口去擦如升臉上的血,咸腥的味道蔓延開來,散到了風里。 “風巽。” “嗯。” 如升仰頭偷偷瞄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風吹樹杈沙沙作響,林中霧氣重返,果木燃燒釋放的香氣彌散開來,有種讓人寧心的味道。 “你一定要回來接我。” 風巽到一旁端了盆清水到如升跟前,“我要是不回來呢?” 如升低頭,蘸了些水撫在臉上,再抬頭時連睫毛都掛著水滴,她筆直地看著風巽,說:“你不來我就去找你,青樓、蒔花、塵鞅、寒江、風煙,總有一處能找到吧。” 這些地方她全都記得,反復在心里默念,生怕忘了,生怕這萬縷的聯系也割斷。 “喳喳”兩聲鳥叫,從南到北,倦鳥歸林。 “雞呢!雞呢!” 忽爺嗷嗷兩聲,人也追了過來。他站在如升和風巽中間,雙手叉著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停在風巽身上,“你站這干嘛?讓她自己弄,一會兒把雞毛拔了,水燒了,再把飯做了,走,你跟我去后山挖今年出壇的竹葉青。” 如升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風巽被忽爺抓走了,兩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齊齊向后山走去。 。。。。。。 黃昏,寺廟的晚鐘敲了一聲又一聲,如升站在寺廟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之前中毒她便在這梵凈寺里借宿了一夜,不過也只是一夜罷了,對里面的人和事都不盡相識。 此番來討齋飯,既然她不會做飯,更不想毒死那二位師徒,所以就只能另辟蹊徑了。 “咚咚”,如升小心敲開廟門,很快就從門縫里探出個人來。 他見了如升忙行佛禮,道:“女施主,請問您有何事?” 如升晃晃手里的空盆,說:“能給我點飯嗎?三個人吃。” 和尚彎腰賠禮,“抱歉女施主,今晚寺內的飯都用完了。” “。。。。。。” 一點兒都不剩嗎? 如升謝過之后剛要走就聽見和尚說:“施主若不嫌路遠的話可以去那邊的尼姑庵看一看,那里興許還有飯。” 這句話簡直給了如升行走的動力,她高興地點頭,又謝了小和尚一遍就往他指路的方向走去。 所謂的“路遠”也不過就半里山路,等到走近如升終于看清了這座尼姑庵的真貌。 “清霜庵。” 古舊的牌匾仍掩不住這三個字的秀麗,門旁兩側的石頭上還刻著兩段話。 “讀書隨處凈土,閉門即入深山。” 筆鋒勁道,字體中規中矩,讓人有種遠遁紅塵之感。 如升被這段話吸引,停下來駐足欣賞。 忽然門打開,有位年長的尼姑走出來,問道:“女施主,請問您有何事?” 和那位和尚一模一樣的說詞,連舉止動作也如出一轍,果然都是佛家子弟。 “師太,我想化一些齋飯和齋菜,請問這里有嗎?” “哦,女施主請跟我來吧。” 如升掩不住欣喜,竟然忘記謝字就隨后跟了進去。 正對門口的院落里擺著一只香爐,里邊香煙裊裊,散發著寧神的檀香味道。 如升走到它面前時還不忘學別人拜三拜,以示虔誠。 師太帶著如升走過兩處院落后停下來,叫她等著,而自己則進屋去取齋飯了。 等再出來時師太說:“女施主,這么晚了您是一個人上山嗎?” “不是,我和師兄來看我師父,他就住在山頂。” 端飯盆的手頓了一下,極短暫地,但如升注意到了。 “那施主您快些回去吧,天快黑了,小心為上。” “敢問師太名字為何?我要在這山上住一段時日,不免會有來打擾的地方。” “貧尼清霜。” 清霜庵的清霜。 ☆、第二十二章 已近天黑的后山一片寂靜,除了時不時的蟲鳴再無其他。 風巽跟忽爺轉了好幾道坡才找著他埋竹葉青的地方,可能是年歲大了,忽爺的記性不像從前那般好了。 風巽邊走邊往來時方向望著,心不在焉。 忽爺斜眼瞧他,哼笑道:“有日子沒練功了吧?” “趕路,沒空練。” 忽爺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專心挖土。 “每年你都來我這喝竹葉青,九年從未間斷,這九年你也只帶甄寧來過。” 驚風白日,光影西流。 九年,說不清的是是非非都淹沒在時間的塵埃里,包括他們的過去,陰暗的,光鮮的,不為人知的。 “千燈寨那個孩子。。。。。。我看暫時就別告訴你小師妹了,若世上還有牽掛,這仇鐵定報不了。” “她看見了。” 忽爺手下一頓。 風巽說:“來西京的路上在千燈寨住了一晚,她看見小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