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拽成了東倒西歪的不倒翁，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在他耳邊問這問那，吵得他頭昏腦漲。

干他們這一行的，看著逼格挺高，其實還不是驢糞蛋子表面光，拿著賣白菜的錢，cao著賣白丨粉的心。女的當男的使，男的當牲口使。

能在這行干下去的，誰不是一邊喝著枸杞，一邊揪著頭發，拿咖啡當水一宿一宿熬過來的？

一次次把自己逼入絕境，再一次次從絕境中重生；一次次被客戶否定，再一次次征服客戶。

畢竟羅斯福總統都說過，不當總統就當廣告人。公關廣告是一家。

大家不依不饒，高小天把食指豎在嘴唇前，示意各位祖宗小點聲：“哎哎哎，低調低調！這個事情還沒正式公布，具體地點也沒定。再說了，前提條件是拿下項目，項目沒了，什么都白搭。”

這就是利用信息不對等，□□裸的騙人啦！

此言一出，高小天連派活的過程都省了，每個人都給自己攬了一堆工作，看這架勢，以為他們明天就要把方案想出來似得。

一幫人忙到晚上十點，才各自散去。

高小天在自己辦公室里偷著抽完了最后一顆煙，打開窗子通風換氣。

夏夜漸深，室外的空氣冷卻下來，小風一吹，竟然還挺涼快。

他拎包鎖門，辦公區已經空無一人，似乎所有人都走丨光了。一個個關掉墻上的電燈開關，只剩安全出口的標志在黑暗里閃爍著綠光。

高小天剛準備離開，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背后悠悠響起：“高總監，這就走了嗎？”

被嚇了一跳，高小天猛然轉身，身后卻一個人也沒有。

見了鬼了！

他趕忙又把燈打開，遠處座位上一個人影動了動，站起身緩緩向他走來。

這回看清了，又是這家伙，怎么走哪都有他！

高小天定了定心神：“池設計師，還沒走啊？”他不想跟池陸陽廢話，“你還要加班嗎？那我先走了。”

池陸陽已經走到高小天跟前，他長手一伸，按到墻上，攔住高小天的去路：“我不加班，等人。”

高小天心說你等人就等人唄，好狗不擋道。

他看了池陸陽一眼說：“那你接著等，別忘了鎖門。”說完準備從另外一側離去。

池陸陽并不把路讓開，往旁邊一邁步，依舊擋在他身前，幽幽的綠光映出一張戲謔的笑臉：“我等的人好像把這事兒給忘了，怎么辦啊高總監？”

高小天一句“你等的人忘了關我屁事兒啊”剛要說出口，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

似乎好像也許大概他下午的確跟池陸陽說過你給我等著。

但是他為啥要讓池陸陽等他呢？

他！想！不！起！來！了！

今天忙得暈頭轉向，消化brief，了解產品，競品調研，工作分配，哪還記得他為什么要找池陸陽啊？

他裝模作樣地一拍腦門：“我cao，我給忘了！我讓你等我來著，對對對，要不咱們邊走邊說吧。你開車了嗎？”

池陸陽本來就微彎的嘴角又往上翹了翹：“沒開。”

“那走吧，正好順路。我車在B2-C115，我先下去等你。”

這回池陸陽沒再攔他，他三步并做兩步，噌噌跑下樓，本想多給自己留點時間想想為啥要找池陸陽，但是池大設計師行動迅速，他車子還沒發動，池陸陽就拉開了車門。

“這么快啊。”高小天氣還沒喘勻呢。

“電梯的存在，就是用來節省體力和時間的。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人就那么愛消耗體力和浪費時間。”

高小天懶得搭理他，發動車子，駛出地庫。

他努力回憶自己到底為什么要找池陸陽，無奈腦子里像塞了一團棉花，軟綿綿空蕩蕩，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決定先編個借口把這事糊弄過去。

高小天：“其實……”

池陸陽：“其實……”

“……”

池陸陽笑了，轉過頭看著他：“你先說吧。”

高小天目不斜視，在腦袋里胡亂扒拉了一下，感覺也就這事跟池陸陽有關系了：“其實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們有個果汁的新項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咱們可以一起做。”

池陸陽長眉一挑：“哦，是潘總下午跟你說的那個項目嗎？”

高小天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池陸陽雙手背在腦后，靠在座椅上看向前方：“沒看出來啊，高總監，你還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呢！”

高小天不解，這怎么話兒說的？

“潘總沒叫你之前，你就過來找我，打算讓我跟你們合作這個項目啦？我是不是該受寵若驚一下呢？”

高小天：“……”

一個人在腦子一團漿糊的時候真的不要信口胡謅。

他只好避重就輕：“對，對啊，我覺得你跟我們部門合作那個APP的項目還挺不錯的，所以就想問問你，以后我們部門的設計都找你做，你覺得怎么樣？”這話說完，高小天都想罵自己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池陸陽把手支在車窗上，托著腮看高小天的側臉，倏忽而過路燈在他臉上打下一圈圈橘色的光斑。

跟高小天部門的這次合作確實很順利，項目經理給的brief翔實而完整，文案讓設計師有畫面感，沒有沒完沒了的改稿，能夠遇見這樣的部門，確實工作起來順心很多。

但是，這絕對不是高小天中午要跟自己說的話。

他沉默著思考，眼神卻給某人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高小天也并未打算真從池陸陽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將話題扯開：“那你剛才想說什么？”

一陣沉默后，池陸陽說：“謝謝你！”

“啊？”高小天一頭霧水，“謝我什么？”

“謝謝你在我生病的時候來看我。”

池陸陽聲音柔和，語氣真誠，高小天卻覺得右臉被盯得有些發燙。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高小天打哈哈道：“皇命難違，你也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所以為了表示感謝……”池陸陽想了想說，“周末請你去釣魚，不知道高總監有時間嗎？”

“釣魚？”這什么情況？高小天有點不適應池陸陽用這種正常人的社交口氣跟他說話，這人病還沒好利索吧？

“對，釣魚，去水庫釣，你什么都不用管，周日吧，走的時候我去找你。”

高小天對釣魚還是有點興趣的，畢竟好久沒釣了，忍不住問道：“去哪個水庫？”

“銀海湖。去過嗎，在北郊，開車一個小時應該能到。”

銀海湖高小天去過幾次，但沒在那釣過魚。他還在猶豫的功夫，車子已經開到了他們小區的樓下。

“那就這么定了，后天見，高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