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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支撐她那么艱難地活下去的所有動力,也只有當年在她膝下慢慢長大的孩子。她曾親眼看著他降生,曾抱過他嬰孩時期的所有日夜,這樣辛苦的年月里,她揣摩著他的模樣,借用公爵大人與夫人的臉龐一點一點勾勒出他會有的輪廓,給他織他永遠都不可能穿到的毛衣,給他做永遠只會慢慢腐敗干枯的食物,她那么努力地活著,就企盼著哪一日,她能離開這里,還能再見他一面,哪怕是遙遠的、不為人知的、只是瞬息般短暫的一面。無論他長多么大,在辛娜眼中,依然都會是那個稚嫩的可愛的張大手臂要她抱著的孩子。她那樣地愛著他,才會如此茍延殘喘。“很好?!崩驳聽栒f。“怎么可能會好!”辛娜蒼老的臉龐陡然就凌厲起來,用力地捶打著扶手,“如果會好——您怎么會來這里??!”“很好,”他還是這么重復,“我一直看著他,”短暫的停頓,聲音依然平靜而冷淡,“有親近的朋友,有忠誠的下屬,有……傾心的戀人,”他想到藍寶石家族的那位小姐,在她逝世多年之后還是把她算了上去,然后繼續(xù),“有執(zhí)著的目標,難道不好嗎?”“好,好……”辛娜茫然地睜大眼睛,淚水又在眼眶里凝聚,“然后呢?”點著頭,小心翼翼的、悲傷地說,“然后呢?”什么情況下,他才會選擇與那個人見面?一個在監(jiān)獄中等死的人,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見他?還不能叫別人知曉?分明沒有任何牽系不是嗎?如要非要找出一個原因,大概也只有那個可怕的、殘酷的、叫他們都在忌憚不已的理由。辛娜不是一無所知的人。甚至,因為她有太漫長的時間可以回想曾經(jīng)的一切,有了之前的“名單”做鋪墊,她敏感地一聽這些話就能辨別到“執(zhí)著”這個詞中的貓膩。“他很聰明。”利安德爾說,看得出來這一點叫他很是困擾,可他的語氣依然是溫柔而縱容的,“太聰明,但是又太天真?!?/br>“他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怎樣可怕的東西,可他一定要去觸碰它?!?/br>——“那就阻止他!”辛娜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從緊咬的牙關把字擠出來。不遠處那個黑色正裝的男人沒有說話。“你后悔了對不對!”辛娜焦急地仰起頭,試圖找出他臉上一點端倪,“是你犯的錯對不對,不,你不能這么做——他會死的!他們不會放過他的!”希瑞爾絕對安全的前提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當年那場事故的真相,不知道曾經(jīng)荒唐的過往,不知道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的熟悉者的真面目。他不能知道一點內情,而這正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利安德爾比深淵更加可怕:“所以,告訴我那份名單?!?/br>渾濁的眼瞳慢慢被絕望的神情所取代:“我不知道。”她那么痛苦地笑出來,“我本來就是該死的,我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會知道那里面寫的是什么?!?/br>她從小就在艾麗卡身邊,陪著她長大,陪著她嫁到英格蘭。她像對待meimei一樣寵愛著她,像膜拜神明一樣侍奉著她,很長的時間里,她所有的生命就只有這一個倒影,直到后來,有了希瑞爾。她本來該死在當時的,飛機事故漏過了她,可所有人都不愿叫她活著,因為她是了解內情的——她知道的甚至比布萊茲還要多得多。然而萊歐克的老伯爵保住了她,那位閣下甚至都顧不上傷悲女兒與女婿的死亡,拼了命唯一想守住的只有希瑞爾。辛娜肯對這漫長的囚禁妥協(xié),因為她的罪孽一點都不比布萊茲少。甚至,公爵身后那些不肯罷休之人……是她拿著最不堪的一條事實親自去游說的。無辜者,局外人,肇事者,苦主,誰也不能指責對方,因為是他們一起織就的一張網(wǎng),用這網(wǎng)蒙蔽了曾發(fā)生的一切。利安德爾在沉默了許久之后,還是沒有相信她的說辭:“你是公爵夫人身邊最親近之人?!?/br>“可我畢竟只是個侍女!”辛娜痛苦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利安德爾靜靜站了好一會兒,伸出手探進衣中,從胸口的夾層中取出一張相片。并沒有立刻翻轉過來,他拿著相片首先是投注以視線,很漫長的一眼,然后慢慢地才將相片正對著辛娜。那是一張白色紋繡的沙發(fā),后面的裝飾是簡潔干凈的現(xiàn)代風,相片中的身影靜靜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鏡頭,淺藍色的寬松衣服,鴉羽般柔軟為曲的發(fā)束在左肩,顏容是那般俊美而優(yōu)雅,便縱是撲面而來的冷漠木然都有了幾分柔軟的意味。上帝啊——辛娜彎著腰,再次淚水縱橫,卻死死捂著嘴巴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她瞪大了眼睛,淚水糊了視野,卻仍眨也不肯眨地看著相片,努力把他與自己腦海中想象的輪廓重合起來,眼睛像公爵,嘴唇像夫人……這是她的小殿下啊,她投注了僅剩熱情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已經(jīng)長成了這樣的模樣,她流著眼淚,然后慌張地抬起頭,語無倫次地喊:“他的眼睛,眼睛——怎么了,眼睛!他怎么了?”“只是一點小意外?!崩驳聽栞p輕地說。“他怎么可能發(fā)生意外??!”利安德爾什么都沒說,他只是看著這個人,然后慢慢地扯開衣襟,把相片又塞回了內層。“把它給我,”辛娜顫抖著嘴唇,“把它給我??!”她瘋狂地喊道,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掙扎著站起身,撲過去想搶到相片,但是沒走幾步就摔到在地,她的貓凄厲地叫了一聲,后退一步又走上來挨著她,一聲又一聲地叫起來。利安德爾冷漠地注視著她。“把它給我……”她抬起頭,聲音很輕很緩,可是咬字到像是帶著神經(jīng)質,眼神是那么痛恨又絕望。“名單。”回給她的只有這一個詞。“我不知道?。?!”辛娜聲嘶力竭地喊。魔鬼冷酷的聲音沒有一點動搖:“不,你知道。”辛娜渾身上下都在顫抖著,她無力地搖著頭,這樣的可憐無望卻換不得任何憐憫。“那份名單當然存在,否則,老公爵就愧對他的睿智了?!?/br>“如果沒有留給繼承人最大的籌碼,他怎么能甘心去死。所有意外在他那里都不會意外,而是必然,他從很早以前就在忌憚著那些人了,不是嗎?”低緩的聲音就像寂夜的海洋深處那柔謐的波浪,輕柔優(yōu)雅,卻如同惡魔的低吟般蠱惑又尖銳,“他代表著那么多人的利益,死的那么突然,那么可惜,當然不會有人罷休。哪怕是我們尊敬的女王,也不能改變這場錯誤??墒撬麄冏プ×嗣},用你的小主人逼迫你們——對于你們來說,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所以你們用老公爵的名譽與之后會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