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緣何而起，藍奉蝶如骨鯁在喉，直接來找當(dāng)事人。

“你上來，我有話問你。”

商榮扭頭不睬：“有話就說，我還沒涼快夠呢?！?/br>
藍奉蝶很花了些力氣克服難堪，盡量以客氣的口吻問他：“你，為什么跟趙霽說那種話？”

見商榮倔強地維持緘默,趙霽自作聰明地上前接洽。

“藍教主，我來解釋吧，其實……”

“你給我滾一邊去！”

商榮揚手摔他一臉?biāo)椋瑖姵鑫茨芟绲挠嗷穑骸俺墒虏蛔銛∈掠杏嗟臇|西，你那條舌頭留著就是禍害，回頭我非割下來不可！”

趙霽好幾年沒見他這樣大動怒，錯又全在自身，最好躲避為先，可當(dāng)著外人接受暴罵面子終究下不來，非要還以顏色才舒坦，蹲下來頭頂著地，學(xué)大貘打滾的姿勢翻著跟斗離開。

商榮怒罵：“臭小子，你搞什么鬼！”

他停下叫嚷：“你不是叫我滾嗎？我照你說的滾得標(biāo)標(biāo)準準，還不滿意？”

商榮想去追打，礙著藍奉蝶在場，上岸后忍怒作罷。藍奉蝶原先看他們師徒感情深厚，以為相待和睦，今日初見兩個冤家雞飛狗跳的相處情形，胸口雖被重石般的心事壓著，仍忍俊不禁。

見商榮拾起衣衫欲走，果斷叫住。

“你也很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前晚才會問我知不知道你爹是誰。”

商榮遇事不逃避，聽他先開了口便轉(zhuǎn)身直截了當(dāng)剖陳：“我娘在峨眉山九老洞里刻了一幅和你舞劍嬉戲的壁刻，還在旁邊做了一首藏有你名字的小詩，我初見那壁刻就認為上面的男女是對夫婦，那天聽師父交代了我的身世，就想和我娘舞劍的男人會不會是我的父親，因為趙霽也看過那壁刻，我稍微跟他討論了幾句，誰知道那混賬會張著大嘴亂說！”

藍奉蝶瞳光微瀾，問：“那壁刻是什么時候刻上去的？”

聽商榮回答：“應(yīng)該是我娘離開師門之前?！?，他立時明確了時間段，彼時他和商怡敏尚未決裂，雙方情投意合，魚雁不斷，在那之前商怡敏就大膽地對他表達了愛慕。

“藍哥哥，都說金龍配彩鳳，珍珠配翡翠，你我年貌相當(dāng)，志趣相投，何不結(jié)為夫婦，共游這花花世界？嘗遍美酒佳肴，逛遍好山好水，方不負此生。”

她說這話時正好和商榮一般年紀，背景也是苗疆的晴天白云，藍奉蝶心房驀地縮緊，又一次體會到不堪回首是怎樣的痛楚。

“我不是你爹。”

他語速不疾不徐，聲音不冷不熱，故而顯得誠實可信。

商榮抖抖睫毛，又聽他補充：“你有那樣的母親已經(jīng)夠麻煩了，就別再追究誰是你的父親了，說不定知道真相后會有更多苦惱?！?/br>
藍奉蝶這么說倒不是出于私心，當(dāng)年郭榮奉命將商怡敏外公蘇逢吉一家滅族，夫妻倆翻臉成仇，商榮若知道這些恩怨，必定難以自處。再則，郭榮如今身份特殊，他的現(xiàn)任妻子符妃是周國重臣之女，家族勢力極大，能不能容下這個長子還難說。宮廷爭斗比武林仇殺殘酷得多，對商榮來說，永不知情才是最安全的。

商榮得到否定，心里滋味復(fù)雜，他討厭藍奉蝶，不是生父當(dāng)然好，可想到母親那樣驕傲的人，傾心相戀的對象竟對她百般嫌憎，這屈辱委實難平，立即反唇相譏：“我娘再不好也輪不到你來說，你能活命全靠我們玄真派救助，從我?guī)煾傅轿液挖w霽，對了，還有郭師叔，你欠了我們那么多情，以后少再裝模作樣擺臭架子。”

損得藍奉蝶不能還口，心情卻依然郁悶，穿上鞋子喪氣地跑開了。

他一走趙霽從樹后溜出來，急急忙忙對藍奉蝶說：“藍教主，你不能這么快下結(jié)論呀，我覺得商榮的確有可能是你兒子。”

藍奉蝶不想理會這胡說八道的小鬼，白他一眼拂袖而走，趙霽纏上去闡述觀點。

“商榮和你挺像的，脾氣都一樣的壞?！?/br>
“……那是因為他娘脾氣就很壞。”

“可你的脾氣也不好啊，而且你們的眉眼也很像?！?/br>
“他長得像商怡敏?！?/br>
“那說明你和我商太師叔有夫妻相?！?/br>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來找茬？”

藍奉蝶生生被激怒了，停住腳步虎臉恐嚇，趙霽不肯放棄，他暗中抱著一個期望，假若商榮真是藍奉蝶和商怡敏的孩子，那兩家的大仇就有了化解的可能，為避免今后再發(fā)生流血沖突，這假設(shè)最好能成立。

“藍教主你聽我說，我看過九老洞的壁刻，那舞劍圖上的人物柔情蜜意，就算只是商太師叔單方面的幻想也足見她對你一往情深，像她那么要強的女子如果不是嫁給自己可心的人又怎會甘愿為對方生孩子？你說商榮不是你的骨rou，那也許中間發(fā)生過你不知道的事，比方說像有的戲文里演的那樣，一位女子心儀某個男子，就將對方灌醉，趁那男子酒后亂性做成好事，然后珠胎暗結(jié)……”

“住口！越說越不像話了，商榮出生前兩年我就和商怡敏反目，這之前也不曾出現(xiàn)過你說的這種情形?！?/br>
“那反目以后呢？不一定是醉酒，只要是失去意識就有可能，真沒有過這類似情況嗎？”

藍奉蝶正想抽他，突然被他后半句話提醒。

當(dāng)年他曾到淮南追殺商怡敏，打斗中施放出精心調(diào)配的劇毒“天魔滅魂散”，奈何商怡敏內(nèi)力勝他太多，毒粉剛近她身便遭罡氣吹散，其中一部分反撲到他身上，他中毒后失去意識，足足昏迷了一個月，醒來人已到了洛陽分舵，據(jù)說是被神冶門的風(fēng)三爺風(fēng)?}送去的，身上的毒也已不藥自解。

后來他曾去神冶門找風(fēng)?}道謝，風(fēng)?}說真正救他的是長白山蓮華山莊的人，那蓮華山主的莊主金蓮花名號“毒姑”，五十年前就聲名遠播，行事極為神秘，見過她的人很少，更沒幾個知道蓮華山莊的確切位置。

藍奉蝶與金蓮花素昧平生，受其救助便覺稀罕?？娠L(fēng)?}說他當(dāng)時只是恰好路過，受蓮華山莊委托將他送至洛陽，并不清楚具體情況，藍奉蝶找不到恩人，無從詢問緣由，此事也成為他心底的謎團，這時下意識觸發(fā)，心跳頓時亂了節(jié)拍，問趙霽：“商榮是什么時候出生的？”

“壬寅年臘月初七?！?/br>
藍奉蝶默念這個日子，驚覺那剛好是他與商怡敏在淮南廝斗后的九個月，他中毒后長時間昏迷，那妖女真做過什么也未可知……

思及此處，他更急于弄清蓮華山莊搭救自己的真相，問趙霽：“你太師父說你們?nèi)ソ瓕幰郧跋鹊竭^神冶門，有個叫風(fēng)?}的人可還在那里？”

“你說風(fēng)三爺，他在啊。我們?nèi)r神冶門剛好發(fā)生命案，門主風(fēng)鶴軒被他弟弟風(fēng)元駒殺害了，風(fēng)元駒坑死自己的親兒子也活活氣斃，門主之位傳給了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