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艷艷的一滴，應該是血。

車里突然很安靜，他媽顯然也注意到他目光，飛快的在大兒子胳臂上掐了下，將那點紅抹掉，還十分嫌棄的數落他道：“你怎么回事，這么大個人，吃個番茄也能沾的到處都是……”

哈爾這個鍋背的一點也不開心，當下捂著胳膊不情愿的說道：“媽！你難道準備就這么袒護他一輩子嗎？他現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什么，還這么假惺惺干什么？”說完他一只手攔住她，指著一臉呆楞的艾凡的鼻子說道，“我告訴你，你就這么睡下去好了，免得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全世界的吸血鬼都在吸血，而我們一家，為了你，每天只能喝茶吃烤面包牛排布丁，二十年了，我都懷疑如果不是這次出事，我們會不會成為天底下唯一一個吃素的吸血鬼家庭……還有，這種成天擔驚受怕被迫東躲西藏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啪”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直接把他的臉都打偏了。

“有你這么當哥哥的嗎？”他媽沖他吼道。

哈爾捂著臉震驚的看著她，這一巴掌的分量真的不輕，他的臉上明晃晃五個手指印。

艾凡他爸直接把車停下，回頭看著后頭劍拔弩張的三人，錯愕的說道：“怎么回事？還動上手了？哈爾來，坐副駕來……”他沖大兒子招招手。

緊接著哈爾就氣沖沖的打開車門下去了，停在路邊時臉都是白的，他爸趕緊追過去，臨關門時還沖自己老婆比了個“OK”的手勢。

車里再次恢復平靜，艾凡還沉浸在他哥剛才的那番“肺腑之言”中沒出來，他媽甩了大兒子一巴掌這會看著自己的紅紅的手掌也有些懊惱，突然就聽自己小兒子突然出聲了，他聲音還有點虛，有氣無力的：“媽，我是不是你們撿來的啊？”

“……”她楞了下，很快反駁道，“胡說，怎么會是撿來的呢！你出生時六斤八兩我記得清清楚楚！”

“是嗎？那為什么我和你們不一樣……”

她沉默了，半晌才說：“原本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爸爸都覺得，你當個人挺好的，你看，我們都不能用熱水洗澡……就很懷念從前當人的日子。”

“對不起……”

“誒？對不起什么？”

她看上去有些慌了，因為艾凡的眼淚就像珍珠串似的，一顆接一顆的掉個不停，她這輩子自己都沒哭過幾次，乍看到自己兒子哭的梨花帶雨覺得兩只手都不夠用，邊抹眼淚邊著急的說，“沒關系啊，你哥就是嘴欠，你看他還不是一直保護著你，一家人說什么對不起，我把你生下來哪怕你長的再丑我也會養你的啊，對不起什么……”

“我害你們東躲西藏，害老爸受傷……害你們一直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沒關系，我們的生命太長了，你和哈爾就是我們這輩子的唯二的期望了，如果連你們都保護不了，那我們還能指望什么呢？”

艾凡被他媽摟著半天沒有說話，最后天都黑了，哈爾才被他爸勾著肩膀拉上車，在他忙著系安全帶時他爸從后視鏡里給了老婆一個“搞定”的眼神。

車子再度行駛，也許是吵了一架后幾人心里都有了些想法，這一路都沒有人說話，車窗被艾凡搖下，溫柔的晚風里稍帶了點某種不知名的花香，像丁香，突然他開口問道：“吸血鬼的嗅覺是不是很靈敏？”

他媽正在打盹，倒是他爸說話了，他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小兒子，隨意的說：“是啊，視、聽、嗅、觸這幾種感覺都會增強，而且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強大，像你哥哥年年都是校運動會的第一名……”

“那不喝血你們會怎么樣呢？”

他爸賊眉鼠眼的瞥了眼后排的母子倆，見他們在睡才安心的說：“別告訴你媽，之前家里冰箱是我改造過的，冷藏里頭有個夾層，我放了不少血袋……”

“……”艾凡不由自主的看了她媽一眼，他明明感覺她剛才幅度很小的動了下。

他想把話題移開，就說，“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變的和你們一樣……”

“沒有，我試過了，正常人被轉化成吸血鬼只需要將我們的血液注入他們的身體就行，你顯然不行，你小的時候我不信邪，曾經咬過你一口……結果，顯然是沒有什么結果的……”

艾凡顯然沒有料到他爸竟然有這種虎膽，竟然連他媽的心頭寶都敢咬，一時無言，卻不料他媽已經坐直身體，眼睛里都在泛冷光……

就在他們鬧的不可開交時他的腦中突然出現一聲尖利的長鳴，“嗡”一聲，像琴弦一樣把他整個腦袋都震了下，疼的渾身發抖，他垂頭捂住腦袋，咬牙忍著不發聲，不注意的話還以為他是在笑。

這對活寶夫妻一看小兒子笑的直發抖都趴下了，于是越發變本加厲……

艾凡不知道他們這些七彎八拐的心思，期間他耳朵里一直充斥著一種混沌不清的“轟隆隆”的聲音，似曾相識，讓他有種在過鐵軌隧道的錯覺，他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幸運的是車子在兩小時候到達目的地，這里是科而雷恩，洛維給他們的地址。

他盡量平靜的走在幾人身后，倒在床上放松的那一刻頭疼來的如此兇猛，這一瞬間他幾乎是欣慰的，終于能夠睡一覺，也許還能搞清楚夢里那個“洛維”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這個……

事與愿違，他并沒有做夢，迷迷糊糊間他覺得很熱，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皮膚像是要炸開……

他有種預感，自己可能要變了。

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血液在血管里翻騰，他忍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人卻醒不過來，手指和腳趾在這瞬間瘋長，它們尖利如刀，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口子，而他的胃仿佛在渴望著什么，細長的獠牙應運而生，它們劃破舌頭，下唇，丑陋的露在外頭……

他承受著這一波一波的痛苦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如果，真的是吸血鬼那就好了，那么所有那些想來取他性命，害得他們全家被迫到處東奔西走的罪魁禍首，他就可以找他們報仇了……

睜眼的一瞬間，青色的光一閃而過，他終于感受到了力量帶來的踏實感……

很快這些外露的爪牙收了回去，只有唇邊、指甲上、身上干涸的血跡提醒他發生了什么，推開窗，夜風涼涼，窗外的世界在他眼中變的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距離數白英尺之外的兩個女人瞳孔的顏色，她們正在談論當季流行的短發中哪一種最好看，隨手拿起茶幾上的一朵嬌艷的玫瑰，白色窗簾飄起又落下，而他的身影已經消失……

那朵玫瑰最終被插在那位女士的白色包包上，引得她陣陣驚呼。

他雙腳疾馳，視野是模糊著的燈紅酒綠，突然他聞到一股勾人的味道，最后他在一家屠宰店門口艾凡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