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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石壁穿透,深入骨髓。周堰雖小,卻也經歷過生死之事,祖母的離世,給他留下的記憶十分深刻。不過,常聽人說,人死后還有輪回轉世,不會完全消失,祖母今生心地善良,來生必定大富大貴······逝世,未必是悲。夜幕降臨,湖心居并不冷。周堰望著湖,在想,湖里會不會有魚,可以抓來吃。他這輩子對食物的想法,都沒有今天產生的多。門窗緊閉,風雨似要來。周堰驚奇地發現,在某扇窗戶的縫隙處,竟然飄落進幾片櫻花的花瓣。已經十一月了,怎么又出現了櫻花的花瓣?他此時已不是剛來璇璣門那般懵懂無知,遍觀璇璣門諸峰,并沒有哪位長老喜好櫻花,且違反天地法則,讓花開在非花期時,于他們修道之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牧其在屋內置那束黃花菖蒲,實際上,也不甚符合他身份,只是,周堰不愿多想。好奇心會害死貓的道理,他當然知道,可惜,若總是不探個究竟,他也會被憋死。周堰捏起腰間儲物袋,從中取出一把油紙傘。這傘,還是師徒二人游居江華城時備下的,白色傘面上畫著朵朵春櫻······倒是巧合,與那櫻花瓣一起應景了。不再猶豫,一把推開拴好的木門,撐起傘,走入風雨中。他自引氣入體成功,耳目靈識的本領,都比以前強上百倍,輕而易舉發現,那花瓣的來源,順著一股風的方向,尋去。花瓣來之地在湖心居附近。周堰越走,越發現,四周之景極為熟悉,正是他白日里經過的園子。風雨交加,視線模糊,周堰被雨水潑濺一身,可惜學藝不精,避水咒念不出來,只好狼狽得抱緊傘柄,小步向前行。周遭樹木一棵棵向后,枯黃的菖蒲葉零落在地。白日那叢菖蒲中央的空地,生出一棵高大繁茂的櫻樹。枝干蜿蜒舒展,撐起如傘的樹冠,粉白相間的花朵堆滿整棵樹。風雨無情,樹卻屹立不動,花葉皆靜靜停在自己該有的位置。樹下站著一個人。黑衣如墨,紫金頭冠,身形挺直,影入櫻樹根部。第10章落春櫻人影?周堰怔了一下,雨中怎會有人影?抬頭望天,風雨來去匆匆,陽光普照,斜風吹動林木葉片,沙沙作響,一片靜謐。周堰手中這把傘,倒成最多余的了。可是,剛剛,明明還在下雨啊?周堰嘴里直道怪哉,將油紙傘收了,走近那黑衣人,“這位師兄是哪座峰的?我是周堰,宋函長老門下的周堰······”黑衣男子轉過身,原先被樹影遮住的容貌露出。周堰定神看去,只覺這人像一頭藏在暗處的豹子,華麗精致的皮囊,健壯有力的肢體,都奪不去一雙暗合的眼睛的光彩。他的眼睛看不出神情,看不出心底想法,卻好像下一刻就會迸發一切力量的開頭。這樣一個人,周堰莫名想到,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他的新徒弟嗎······”男子低聲道,干脆席地而坐,繡有繁復怪誕花紋的黑袍袖子拖在地上。我見過你。”男子轉頭,直勾勾地盯著周堰,表情依舊是,冷漠中完全的了然。周堰學他,坐下,兩手托住下巴,”我沒見過師兄你。““很多時候,你親眼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男子奇奇怪怪地說了這么一句。“這位師兄,可否知曉你的名姓?剛才那么大雨,你為何來這湖心居呢?”周堰不解,問。貌似桃七說過,這湖心居已經很久沒人住了。男子保持盯著他的姿勢,讓周堰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命長殊。”“啊?”周堰晃神片刻,隨機反應過來,這是男子的名字。這名字······聽著,說不出的難受。“故地重游,有人衣錦懷鄉,有人大夢如歸,至于我,不過回來再看一眼。”男子說的,周堰又聽不懂了。他其實只是想知道這男子是哪個長老門下的,這般閑情雅致,種出一株櫻樹,催熟花期,教眾人來觀。不過,他說故地。“我挺想回家的。”周堰遙望了某個方向一眼。“我家在堰城。我十三年沒離開那個地方。仙途漫漫,不知何時能筑基,更不知何時能再見我爹娘。”“你不怕回家會失望?”男子露出一抹難懂的笑容。“他們可能已經過世多年,或者蒼老無比,而你,卻是風華正茂,就算你自己不失望,你不覺得,對你的家人,很殘忍?”周堰雖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但哪里似乎不對,一時語塞,閉嘴不再同他說話。“除卻你的父母,你可有今生一定要再見一次的人?”周堰認真想了想,嗯,牧其,師父,他們都在璇璣門,隨時可以見到。或許沈桓?當年兩小孩情同兄弟,月下嬉戲,定下約定同去江華城,吃最好吃的糖人,逛最好玩的街市。江華城是去過了,只有他一個人。“有啊。我有個朋友,他叫沈桓,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他一面的。”起碼把欠下的糖人還給他。“如我未猜錯,你是五靈根?”男子繼續問道。周堰苦悶地小聲應了,“是。”“我記得,璇璣門弟子,只有到了筑基修為,才能回凡人界舊地,以你的資質,過上百年,怕是都離不開宗門。你的好友,怕是墳前野草都燒過幾度秋了。”男子笑道。“然后呢?你要如何去見他?”周堰被他問得心口堵塞,有些生氣道:“還有百年時光?你有怎知我不會因緣巧合突破筑基?”“所以你也不信命。”男子收回笑容,恢復冷漠的樣子。“無論生死殊途,呼魂與見,又或者將命途握自己手中,皆是不愿順遂。”男子直身站起來,望向眼前美麗無邊的櫻樹,眼里一絲狂熱冷血一閃而過。“我不后悔。無論是這花期,還是死命,為何要順遂?”他拂袖離開,不知是用了瞬步還是其他法門,頃刻間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話。“若你信命,我如你,你如我;若你不信,你依舊如我,我依舊如你。”周堰恍恍惚惚,如置夢中,明明聽清了他每一個字,卻不知他說的意思。□□的雨珠撒到臉上,周堰清醒了些,只見自己不知何時臥倒在菖蒲叢中央的空地上,傘掉落一旁,渾身濕透。他連忙起身,撿起傘,再回頭一看,哪里還有那棵櫻樹?哪里還有那個黑衣男子?這一切,真如做了一場夢。除卻江華那一晚,還有哪場夢可以如此怪誕離奇?這不是夢。周堰咬牙,強撐著身體最后一點力氣,回到湖心居臥房內。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