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看，然后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被月色的反射，顯得更晶亮了一些，越發(fā)和天外的星星像，不，是星星越發(fā)得像他。

他眼中憤恨向我射來，“你接近我，又轉(zhuǎn)身離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惹人睡不好覺。現(xiàn)在倒好，就只會往窗外看，我在跟你說話，你別光‘嗯’來‘嗯’去地敷衍我！”

我對他的憤怒有些莫名其妙，“你這么生氣干什么？我不就沒對著你說話么？”說到這里，我方才恍然，“哦，原來你是因為我剛才走到你窗前把你驚醒，卻又不跟你說話，你吃醋了是不是？我不就是為了看星星么？”

他聽了，俊俏的臉脹得想要滴出血來，更加憤怒，“誰吃醋了？你胡說些什么！”

我見他憤怒的樣子，更是忍不住想笑，“其實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它們，”我指了指窗外的天空，聲音忍不住柔和下來，“它們個個都像你的眼睛，我看著它們，就會想起你的眼睛來，就想再看看，再多看幾眼。”

穆恬聽了，本來就晶亮的眼睛，此刻更是向我看過來，眸中就像天空星星的碎片一樣，全在他眼睛里閃耀著。突然只見眼中黯然一閃而過，他垂下眼簾掩飾了過去，只怕也以為我沒有發(fā)現(xiàn)。

但是我那么喜歡看著他，就這么一點小眼神，又怎會沒有發(fā)現(xiàn)？

“趙明澤，我一直很奇怪，你到底為什么喜歡我？”他說，“你到底喜歡我什么？你已經(jīng)說過，不是因為我的臉。如果你喜歡女人，只怕趙家早就給你找了一個比我要好看百倍又門當(dāng)戶對的女人嫁給你，你為什么不去找一個那樣的人，偏偏要找一個我這樣的人。我沒有好性格，否則你也不會在我手上送命；我也沒有錢，你能輕而易舉地拿出三千萬，我卻要東湊西湊才能有五萬；我唯一自傲的這張臉，你也看不上，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中我什么東西。”

甚至還為了我而喪命。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但垂下的眼簾也擋不住他眼睛露出濃重的悲哀之色，只讓我看個分明。

“我想，我給你的日記也已經(jīng)寫清楚了。穆恬，你向來自傲，怎么會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我笑了笑，“沒有信心的人，我是不會喜歡的。”

穆恬沒有說話。

只是半晌，他才微微地點了點頭，“那你就別喜歡我了。”然后微微沉下臉，閉了眼，長長的睫毛將他的情緒也掩蓋得一絲一毫也不露出。

我擦！

他沉吟了這么久，我還以為他要發(fā)表什么高論，原來居然說出的是這個屁話！

當(dāng)真放屁，臭不可聞！

我隨手扇了扇，仿佛要扇去那話語中不容忍耐的味道，“你這是要說，你是個沒有信心的人了。”

他居然還真點了點頭，“是。”

看他一本正經(jīng)承認(rèn)的樣子，我除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感情涌了上來，更多的，卻是微微的心疼。

從小到大，除了追求他開始，我就沒有對他好過，向來以欺負(fù)他為樂，他眼中的情緒坦露的越多，我便欺負(fù)得越發(fā)高興。可是后來，他的情緒越來越深藏，我越來越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這時候的欺負(fù)，也乏味起來。

但是我已經(jīng)欺負(fù)慣了他，那么些年，眼中只有他一個人，已將他視為自己的所有物。我離不開他，我也想讓他離不開我。可是他其實是離得開我的。

穆恬，又豈是仰人鼻息才能生存的人？

我一手抓住他的下巴，讓他吃了一驚，眼睛忍不住睜開與我對視。

我問他，一字一字十分用力，“我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他坦白承認(rèn)，“喜歡。”

喜——歡……真是美好的詞，有這兩個字，我的心立刻定了下來。

“穆恬，我早說了，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彼此喜歡，根本不存在什么阻礙，只要你點點頭，只要你越過那門檻一步，我們就能快快樂樂地在一起，”我笑了笑，“除非你厭惡我這個死人。”

“死人？我會厭惡死人？”他喃喃地說，“就算真厭惡死人，也不會厭惡你。”他微微張開眼睛，“你是我害死的，我為什么要厭惡你？”

我“哼”了一聲，“昨日里你還說厭惡我，我死了以后你總說厭惡我，而且就是因為你厭惡我，才動念頭想殺我。穆恬，你別裝，你告訴我實話，我就聽實話。”

穆恬聽了，臉色一變，眸中就像是有光華在里面流動，轉(zhuǎn)啊轉(zhuǎn)啊，就要淌出來一樣，“你讓我說實話，好，我就說實話！”他側(cè)過臉，開始走來走去，稍稍斟酌了一下才對我說，“趙明澤，我厭惡你。我最厭惡的就是你自作聰明，還死要面子，不把你有心臟病的事情告訴我，我還厭惡你有權(quán)有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更厭惡你明明有腦子，卻從不把它放在你自己未來的用途上，而是放在我身上。你遇到別的事，總是大事糊涂，小事也糊涂，遇到我，就精明得可怕。”他慘然一笑，“趙明澤，你說你有這么多錯處，你讓我怎么不厭惡你？”

穆恬今天倒是挺能說的，這么多話，他一口氣說個不停，也不見他氣沒喘勻，要是我，只怕早就要趴下了。

想到這里，我不禁露出笑容來。

他見我的笑容，不由臉色一變，估計是覺得他本來好不容易傾吐的話，我卻沒聽進(jìn)多少，還想到別處去了。

見狀我趕緊補救，“穆恬，你說的話我都聽進(jìn)去了。你最厭惡我沒有把心臟病的事告訴你，可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了。你厭惡我有權(quán)有勢，可是這些我生下來就帶來的，無權(quán)帶走，而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就算真的有權(quán)有勢，也用不上呀。你厭惡我一遇到你就精明得可怕，可是，”我擰著臉皮，把自己的臉扭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可是我遇見你之后，我明明覺得我是更糊涂了，哪有精明？”

穆恬聽了我這話，臉色更是難看，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死我，“趙明澤，你根本不懂，還是不懂，我收回那句話，你根本一點也不精明，你就是個糊涂的大笨蛋！”

穆恬取出手機，扔到我面前，“擇日不如撞日，剛好你能起來，不如把你爸媽、羅坤，還有趙明詰叫過來，等天一亮，我們就聚餐，我也去做做好菜，至于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眉毛擰起來，“你也好好打扮打扮，就算穿你去醫(yī)院的那一套也沒有關(guān)系，勢必讓他們認(rèn)不出來你現(xiàn)在這副慘淡樣子。”

我覺得他現(xiàn)在只怕是看我一眼都覺得多余，說完這句話，他立時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我無奈，只能拿起電話，一個一個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