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凈會添麻煩，我的小姐。」

「對不起。」我萬分抱歉。我沒想到自己一時腦熱的行為會加重她的工作量。

「毀了，這條裙子已經完全毀了……」她蓋棺定論，「你到底為什么要鉆草垛？」

我沒有回答，總不能說是為了偷情吧。還好，露西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她只是在抱怨。

「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我請她到梳妝臺前的椅子坐下。我要告訴她，我們之間得結束了，我已經找到了畢生所愛。或許我應該等一等，她現在心情正糟糕著呢。但是我想，總歸是要說的，遲與早又有什么分別。我倒期望她打我一頓，減輕我心中的罪惡感。

露西察覺到了我不同尋常的嚴肅，「很重要嗎？」

「極其重要。」

她將信將疑的坐下了。看她的神情，她的小腦瓜肯定正在飛速運轉，猜測我究竟要說些什么。

雖然我已經下定決心，但這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語言拋棄了我，我組織不出任何精妙的說辭。

「上次在洗衣房發生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我直愣愣的說。

露西還在理解，「你是說……」

「是的。」我打斷她，「我們得分開。」說完之后，我松了口氣，密切觀察她的表情。目前，在她的臉上，我只找到了迷茫。

一陣難堪的沉默。

露西說，「戰爭還沒有結束。」

「戰爭不是問題的核心。」我在她面前跪下來，與她對視，「重要的是我已經找到了與我真心相愛的人，我要對愛情忠誠。」我發現提到威廉時，我的嗓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甜蜜。

露西被鎮住了。慢慢的，她的神情轉為哭喪，「天啊，我被解雇了嗎？」

什么？她首要關心的竟然是她的工作？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我還以為她會為我灑淚，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不……」我連忙解釋，「沒人會取代你在白石莊園的地位。我只是說，我們不能再偷情了，僅此而已。」

露西按著胸口，淚水還掛在眼角，等待我的回答再決定要不要掉下來，「這么說，我仍然有每周五英鎊的工資？」

「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

「你還會給我買漂亮裙子嗎？」

這個我猶豫了一下，不過我想，我和露西還是能夠繼續做朋友的，而且一條裙子也要不了幾個錢，「如果那會讓你開心。」

露西破涕為笑，「你可嚇死我了，我的小姐。」她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對待一只調皮的小狗，叫它別鬧了。

這就完了嗎？我想象中的腥風血雨呢？我跟著她站起來，「你不覺得失望嗎？」

露西嘆了口氣，似乎我問了個蠢問題，「你以為我活在白日夢中嗎？我清楚自己的身份，萊斯利，從一開始，我就根本沒指望能成為白石莊園的女主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所以，我為什么要對一件我從來沒有期待過的事情失望呢？」

她把事情看得這么通透令我啞口無言，「那……你為什么不拒絕我呢？」

露西想了想，「我沒有愛情，因此，我只需要對欲望忠誠。」

我發覺，雖然我們之間有天壤之別，但之前的我，和她是同類人。

露西打算離去了。她走到門邊，停下來，給了我一個玩味的笑容，「我倒好奇，你會愛男人，還是愛女人呢，我的小姐？」

我和威廉都還沒有機會好好談談，理清頭緒，莊園里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我的表哥希爾。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們舉家去了美國，自那以后，我就沒再見過他。所以可以想見，他的突然造訪多么令人吃驚。

得到了露西的理解之后，我心里的忐忑減少了一大半。看起來，一切進展順利。而且我相信，順利會一直持續下去。后來證明，這種時候往往最容易出岔子。

那是威廉起得最晚的一天。直到中午，我才在客廳里看到他的影子。房間里只有我們，因此我叫他過來，坐在我的身邊。他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但綠眼睛里寫滿了愛意。我們牽著手，沉醉在彼此的凝視之中。

「我得到鎮上去。」威廉說。他要給指揮部打電話，請求延長假期。父親是個守舊的人，不喜歡這些現代化的東西，莊園上一直沒通電話。有的時候，我覺得這里好像與世隔絕了。

「我和你一起去。」

他考慮之后拒絕了，最后只同意我送他到山莊邊緣。我們在通往鎮上的林蔭大道分手。反正無所事事，我坐在路肩，打開一本隨身攜帶的華茲華斯詩集，邊讀邊等他。

是引擎的聲音驚動了我。我從書里抬起頭，看見一輛汽車軋過斑駁的樹蔭，迎面駛來。鳥雀四下逃竄，落葉打著卷，追逐著車尾。

那是一輛絕頂漂亮的紅色敞篷汽車，羅孚牌的，瞬間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早就想要一輛這樣的座駕到處兜風。

或許是注意到了我那艷羨的目光，汽車在我面前停下。

「到哪去，女士？」司機摘下風鏡說。

他大概比我大幾歲，梳著光滑的油頭，穿著時髦，唇上蓄著薄須，舉手投足中流露出良好的教養，但我不喜歡他輕佻的語氣，像個花花公子。我從來沒在莊園附近見過他，所以我猜，他大概只是路過。我忽略了他。

「你是白石莊園的什么人？」他端詳我，「我們以前見過嗎？我看你有些面熟。」

恐怕他在所有女孩面前都這么說，我在心里冷笑，想他這次可要自討沒趣了。我還是不理他。

僵持之中，他瞟了一眼我手上的書本，「如果對手是華茲華斯，我甘拜下風。」他給自己找了個臺階，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威廉的申請被批準了。他回來時很高興，還給我帶了小禮物。我們在田野上游蕩。山谷里鋪滿了不知名的野花，色彩斑斕。我讓威廉給我編個花環。他表示那是女孩戴的。

「這就對了，難道我不是帕克小姐嗎？」我耍賴說。

他馬上編了一個給我戴上。

我把絲帶解開，讓頭發自然的披散在肩膀上，「好看嗎？」

「林中仙子。」他贊嘆的看著我，「愛上牧神的林中仙子。」

我都笑了起來，聽到后半句，不高興了。他怎么能這樣貶低自己呢？

「你分明是阿多尼斯啊。」

威廉被我夸得不好意思，轉身走開了。

我們在遲暮時分回到屋里。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勁，好像有什么東西打破了白石莊園的波瀾不驚。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我自我開解，和威廉在樓梯上分手，回房換了身衣服，下樓吃晚餐。

當我出現在餐廳時，我找到了讓我心神不寧的原因。

菜肴早已布置妥當，爸爸mama也已經入座，就等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