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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無人,便伸手扯了賀淵的袖子,領他走到門前船舷跟前咬耳朵。 “我感覺,那些‘短途客’就是為了買‘賽神仙’才特地登的這船。” 前個碼頭上船,下個碼頭就下,這路程根本不算遠,尋常人早兩日出門,辛苦些靠走路就能到。若運氣好遇到熱心腸,路上還能時不時搭一截順路的牛車、板車。誰愿平白破費這份船資? 方才共五人登船,三位尋常客直接進客艙歇下。那男子喝完“賽神仙”后進了客艙,還有一人卻至今不見蹤影。 “那個沒進艙的,想來該是在岸上攬人來買這‘賽神仙’的掮客之類。將客交接給船家老大后,就與船工們待在一處了。 對趙蕎的這番推論,賀淵點頭表示認同。 趙蕎眉心擰緊:“但我有個事想不通。那船家老大仿佛故意拋出‘賽神仙’的話頭給我,后來卻又不愿深談,似乎是在試探我對這東西的態度。我一時琢磨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你怎么看?” “我猜,他們帶的‘貨’大概不少,急著趕在船進原州界時賣光。因為船進原州界后,當地漕運署會有專人登船查驗人、貨。”賀淵眼神微凜。 通常若無必要,無論運貨還是載客的船,在始發地時官府不會特意登船細查,只簡單盤問。但在抵達目的碼頭,尤其跨了州府時,當地漕運不但要登船查,還會對照船隊手中通關路引上的貨物明細開箱查。 趙蕎如醍醐灌頂,忍不住翻了對大大的白眼:“他想將我發展成‘新客’?!” 還真是富貴險中求,敢想又敢干喲。嘖嘖。 第32章 韓靈先時并未多想旁的,以為趙蕎與賀淵鬧那么大動靜沖男子下手, 僅只是為替對面那小姑娘出氣。 可當他們二人出去后, 韓靈在客艙中聽著眾人東一句西一句的議論。 尤其聽小姑娘抽抽噎噎輕嚷“他才不是醉酒, 根本沒有酒氣”時,他再回想先前那男子異樣的神情、舉動,總算后知后覺地品出點不對來。 沒有酒氣?那莫非是…… 年前淮南府端了“希夷神巫門”在當地的堂口。 結案后, 淮南府將所繳獲的詭藥、符紙等物當做罪證送進京中供大理寺復核, 大理寺便請了太醫院協助分辨過詭藥與符灰的方子。 其中就有“賽神仙”。 那是用丹砂畫好的符紙包些草木灰燼, 每包不足小孩兒巴掌大。據淮南府的案件卷宗記載,他們會先裝模作樣行一番“鬼神之術”,再將那包草木灰化到水里給人喝。 韓靈記得,當時太醫院眾人驗過后,一致認定其中有幾味致幻致癮的毒草。 根據個人體質、心志等差異,每個人在服用后外在表現未必相同, 部分人會直接沉迷在幻象中似是昏睡;體質格外虛弱、長期服用或過量服用著,則會有抽搐、急喘、口吐白沫等癥狀。 還有一部分,就如方才那男子, 接近醉酒態! ***** 待趙蕎與賀淵返回客艙來時,艙中眾已停止了議論,有些心大的甚至重新躺回去接著睡了。 小姑娘與父母一起向二人道謝,又問那人被賀淵踢傷了會不會鬧著告官,還是擔心他倆仗義幫助反被連累。 趙蕎坐回自己先前的地鋪床位,將披風解下搭在腿上,笑著寬慰道:“沒事的, 船家老大答應幫忙斡旋了。再說本就是他不對在先,若真告官,有這么多人幫我們作證,我怕他才怪。” 艙中還沒睡的那些人紛紛稱是,小姑娘一家總算稍稍心安些。 趙蕎一轉頭就看到韓靈那副“我有很多話要說”的樣子,頓時頭大如斗,迅速躺下:“有事找你二當家說去。我這會兒很累了,聽你說話可能會急火攻心。” 說完撈起披風將自己蒙頭裹住。她真怕這人又來一連串“為什么”,會瘋的。 但她并沒有當真立刻睡著,閉著眼盤算了許多事。 “賽神仙”這東西,她不是先前聽船家老大說了以后才知道的。 這次出京前,歸音堂小當家祁紅就對她說過,希夷神巫門經過短短兩三年,在瀅江沿岸慶州、淮南、遂州等地暗中經營出了不小氣候,信眾頗多。 根據歸音堂搜集到的消息來看,他們騙人攬錢的法寶共三樣—— 號稱使人服之可見仙境的“賽神仙”、服之可刀斧加身而不畏疼痛的詭秘藥丸,以及宣稱可作法替已亡故之人“續命新生”。 憑這三樣,慶州、淮南、遂州一帶就等同是他們的聚寶盆。 年前他們在淮南的堂口被查抄、圣諭緊急通令各州將“希夷神巫門”定論為違律犯禁,那三州自是嚴加盤查,今年起他們為避風頭只能暫時退出那三州,這聚寶盆就活生生沒了。 難怪想鋌而走險引新客入甕。 趙蕎心中默默將事情從頭到尾盤了一遍。 登船之前,結香已打聽過這隊船的大致情況:之前幾年都是跑瀅江水道,主要走慶州、淮南、遂州的碼頭。年后才從京畿道碼頭啟程。今年第一次跑原州。 這與她從船老大口中套出來的話是一致的。 也就是說,去年末這隊船停在楓楊渡后,沒去過旁的地方。 那眼下他們售后中的“貨”,要么出在京畿道附近,要么是淮南堂口被端后逃逸時剩下的。 前者不大可能。 憑京畿道一帶平平無奇的地形,就長不出能配“斬魂草”與“賽神仙”的古怪草藥。 那么問題來了,他們賣完手上這批剩余的“貨”以后,上哪兒補去? 原州?或是他們抵達原州將六船正經貨交接完后,還會去別的地方?例如,松原郡的崔巍山? 趙蕎覺得,只要能確定“賽神仙”與“斬魂草”的補貨源頭,大概就能找到“希夷神巫門”的幕后主使。 ***** 翌日清晨,經過船家老大居中調停,被賀淵踢傷手腕的那男子果然沒有鬧著報官,臉色難看地接受了趙蕎并不豐厚的賠償。 中午船在小碼頭靠岸,兩名船工幫著攙扶那男子上岸去就醫,昨夜那場風波無就算聲落幕。 因船要在這碼頭停泊將近一個時辰,客艙里有不少人都選擇了去案上尋食肆吃些熱食。 趙蕎、賀淵與韓靈也下了船,與從大客船下來的阮結香等人匯合。 大家隨意尋了離碼頭最近的一家食肆,小少年祁威帶著說書班子眾人在大堂用飯,趙蕎他們幾個則向店小二要了一處雅座。 點好菜后,確認近前無人偷聽,阮結香壓著嗓對趙蕎快速秉道:“大船半夜上了十三個沒帶行李的人,熟門熟路隨船工去了后艙小間。之后陸續有十人進客艙休息,全都神情古怪、腳步虛浮。剩下三個沒再露面。進客艙的人里有兩個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