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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覷向賀淵:“嚇我一跳,以為她要發(fā)脾氣掀桌。你說你也是,姑娘家本就食量小,她平常又吃得精細,一時吃不慣,剩就剩吧,你兇她做什么?” 賀淵垂睫掩去眸底懊惱,抿了抿唇:“我沒兇她。” 韓靈覷著他的神情,嚼著餅想了半晌。 忽地靈光一閃,語帶試探:“莫不是你看她吃太少,心疼了?” 他們是昨日黃昏時分出城的,晚飯自然沒來得及吃,路上將就墊了些果子點心而已。 “誰心疼了?”賀淵冷冷剜他一眼,壓著嗓子道,“她方才不是說了?跑江湖的人,連幾個銀角的渡船資都得算著省。那又怎會浪費?” “倒也是這個理。”見事情與自己猜的似乎不同,韓靈撇撇嘴,繼而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你一慣做什么事都精益求精,連這小小細節(jié)也能周全留意,難怪陛……難怪備受器重。” 賀淵端起自己面前的豆?jié){,默了片刻后,淡聲問:“我方才,語氣很兇?” 韓靈想了想:“也不是兇。只是冷漠中透著一絲嚴厲。” 之后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悶頭進食。 等趙蕎甩著手上的水珠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剩的那大半塊餅不見了。 她震驚的目光在韓靈與賀淵之間來回穿梭:“誰?!誰偷吃了我的餅?!” 倒不是計較半塊餅,本來也吃不完。她震驚的是,眼前這兩人可都不是能拉下臉面,隨意撿別人剩飯的主。 這一大清早,抽的哪門子風? 賀淵抿了一口豆?jié){,平靜道,“沒有偷吃,是幫忙吃。” 趙蕎懵懵地坐下。 “幫妻子吃光不喜歡或吃不下的剩菜飯,是尋常人家為人夫婿的職責之一,”韓靈望著趙蕎愈發(fā)震驚的臉,神情鄭重地指指賀淵,“我覺得二當家說得很有道理。” “哦……”趙蕎拖著長長的尾音,似笑非笑地斜睨賀淵,“身份適應得很快嘛,‘趙門賀郎’。” 第29章 拋開賀淵忘記的那段與趙蕎相處的記憶,以往他與韓靈差不多, 大都只在內(nèi)城宮宴、各王爵公侯府邸宴飲之類場合才會見到她。 那種場合里的趙蕎不會太出格, 話也不算多, 明艷艷的出色長相很是招人矚目。 除此外,他倆對她的印象幾乎都來自旁人口口相傳、褒貶各半的背后議論。 脾氣大、不吃虧、古怪任性、潑皮紈绔、不思進取、狂縱妄為。總之不是個好相與的。 但又傳聞她在市井里混得風生水起;與人結(jié)交不拘門第出身,朋友和“仇家”一樣多;惹了事自己能收場, 從來沒要信王府幫著收拾爛攤子。 這算是京中很多人對她的無聲共識。 對賀淵與韓靈二人來說, 自打早上在楓楊渡下了馬車, 他們似乎隱約開始見識到趙蕎的另一面了。 當然沒有什么矜貴自持、謙遜守禮的和軟,卻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刺兒”。 是他們這類人比較陌生的潑辣恣意,縱心無拘的江湖氣。 絕非完美無缺,但鮮活生動。 被趙蕎這么促狹調(diào)戲,賀淵窘得接不住話,站起來道:“我也去洗個手。” 臨走前遷怒般對韓靈報以淡淡冷眼。 看到這一幕的趙蕎幸災樂禍不吭聲, 托腮忍呵欠忍到滿眼水霧。 韓靈訕訕笑道:“對了,大當家。我想起黃歷上昨日、今日都有‘不宜出行’啊。咱們這……?” “我特意選的昨日黃昏出城,自然另有考量。江湖把戲以防萬一而已, 你不必知道太詳細。”趙蕎不以為意地笑笑。 這事當然不是她任性瞎胡來,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但她從小我行我素主意大,就沒有事事向人解釋的習慣。 韓靈“嘖”了一聲,小聲嘀咕:“大家既一道出門做事,怎么說也是同根繩上的螞蚱。太獨斷不好吧?哪有叫人一頭霧水只管跟著的,總該容人問兩句。” 再說他也沒問不該知道的事。這黃歷宜忌,京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人都是會謹慎遵循、趨吉避兇的, 他會有顧忌也順理成章啊。 “民諺說‘百事不忌,大吉大利’,尋常百姓要養(yǎng)家糊口,哪能事事都像貴人們那樣抱著黃歷瞎講究?”趙蕎慵懶輕瞪他一眼。 畢竟那原因瑣碎又復雜,還很江湖,她怕三言兩語同韓靈說不通。 韓靈自幼師從杏林名家,早年戰(zhàn)亂時跟著師父避世學醫(yī)。武德元年進太醫(yī)院后,在皇宮內(nèi)城又一待就是六七年,除了醉心醫(yī)術(shù)外幾乎不問世事。 別看他比趙蕎年長五六歲,多年來的生活卻簡單雅致,接觸的多是些富貴體面的人物,說穿了算是個不沾塵俗、不諳世事的人。 對趙蕎來說,這類人是她最懶怠溝通的對象。 因為他們看待這世間的角度與她不太一樣,她時常不知該怎么用他們能理解的措辭,去解釋她自己習以為常的某些事。 而且馬車顛簸了一夜,此刻她困得要命。又遲遲沒等到結(jié)香回來,多少有點焦灼,哪有心情糾纏于“為何選擇黃歷不宜出行的日子啟程”這種破問題。 “總之你記住,這趟出來一切由我主事,管你明不明白、習不習慣,按我說的辦就是。” 做為頗受頂頭上官與二位陛下器重的年輕太醫(yī),韓靈一向也很得各方禮遇,這些年就沒遇到過這樣又兇又橫與他說話的。 他“哦”了一聲,抿唇?jīng)]再吭聲。 ***** 韓靈不是個小鼻子小眼的人,雖因趙蕎那略顯強硬的態(tài)度而生了點悶氣,但也就氣了一會兒。 待賀淵回來時,他已默默將自己哄好了,又笑呵呵說些有的沒的。 伙計領(lǐng)著阮結(jié)香來敲了門:“幾位貴客,這姑娘是你們……” “是,勞煩小哥了。”趙蕎點頭謝過,示意阮結(jié)香趕緊進來說話。 待伙計的腳步聲聽不見后,阮結(jié)香才彎腰附在趙蕎耳畔。 趙蕎揮揮手:“坐下說,讓他倆也聽聽,免得待會兒又追著我問東問西。” 賀淵看了韓靈一眼,心下有點無辜的憋悶。 肯定是這家伙方才問什么廢話了。 “尋到‘合適’的船了。他們這趟共出八條船,兩條載人,剩下的載貨。船家老大說,預計吃過午飯裝齊人、貨,最遲未時就能出發(fā)。中途會在沿岸小碼頭下幾次客,也會陸續(xù)有新客上船,最遠只到原州。價錢談好了,但我說要等大當家二當家去看看才能定。” 阮結(jié)香一口氣將事情說完后,自己倒了杯茶飲盡。 “行,那就去看看。”趙蕎站起身來,回眸看向賀淵與韓靈。 賀淵沒二話,自覺跟上。 韓靈有滿腹疑問。 例如,什么叫“合適的船”?又例如,為什么不尋直接到松原郡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