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6
他的聲音沙啞,聽起來沉痛而疲憊,仿佛剛經歷了一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斗廝殺。刀光劍影腥風血雨,最不值錢是人命。這世上最殘酷的戰場,從來不在人間,而永遠只在人心。“是,我自己的問題。”全部,所有,一切,自始至終,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問題。林煙三次向他伸出了手,而他卻三次都拒絕。他拒絕了他整整三次。趙茹林聽出兒子話里那已經不是掩都掩不住,而是根本連掩都懶得掩的疼痛苦澀,既暗暗吃驚兒子這回竟是動了如此大的真格,又因為當然到底是母親,所以也難免為他感到無邊的心疼。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她也不好多說。更何況他們的母子關系,又從來不是那種朋友式的無話不談,坦率交心。思索片刻,趙茹林嘆了口氣,給出了讓尋常母親難以想象的安慰之語:“好。孩子的事以后再說,我不逼你,暫且不提。不過兒子,你是怎么了,忘了夏家的家訓,也忘了以前我教你的話了嗎?任何東西,任何人,不管是不是你的,但只要你想要,那就不要放過。”“既然認定了是真的想要,那么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毀了那個人,也一定要得到。”這就是趙茹林和喬小因的區別了。對待感情,前者是不惜毀了別人,后者是寧愿毀了自己。而這樣極端可怕的的強悍基因,似乎,也遺傳給了她們的孩子。夏昭時笑得難懂,輕聲應道:“我一直記得。”然后他掛了電話。是的,他記得,他的確一直都記得。這不是假話。因為這么多年,他也一直都是以此為準則,無論生活還是事業,一路哪怕腥風血雨,但也風雨無阻地走過來的。然而這一次的情況卻有些不一樣。那個人不是他不想要──他想要,他想要的──可是,他要不起了。眼前景象忽如雨簾下降,天地浩大模糊視線慘然無光,幽幽浮現出那一夜,窗外疏疏細雪,四野安謐無聲,空曠昏暗的房間里,林煙抱著他的腰,腦袋輕輕抵在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我是把我的驕傲,還有我的命,都交到你的手里】他把他的命,交到他的手里。而他卻沒有當真。人命關天的事情,他竟然,沒有當真。報應不爽。他怪不了別人。夏昭時叫人接回了被林煙寄放在獸醫那里,已經養了好幾個月的小Adrian。數月不見它長大了許多。至少,現在的林煙,是絕對已經抱不動它的了。好像有了代溝,分開那么久再見夏昭時,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爸爸”,小Adrian卻并沒有表現出多少興奮開心的神色動作,甚至連曾經常常做的,那幾個最為簡單可愛的親昵接觸,也都沒有。除了因為相比起來,它從最開始起,本身就一直更粘林煙以外,看樣子,竟還似乎是因為在怪夏昭時,當初在它垂死掙扎瀕臨病危的時候,沒有出現呢。這還真是有一點傲嬌的潛質。小Adrian鉆進衣柜裹著林煙的衣服拼命地嗅。夏昭時走過來摸摸它:“你也想他嗎?”哼,不理你。小Adrian別扭地轉過頭去,拿屁股對著夏昭時。夏昭時啞然失笑。不過──好吧,難得,這一次,我們是一頭的。往夏如煙(四十八)后來幾日,林煙的病房門幾乎要被前仆后繼的熱情探訪者們給生生踏破,不過他就象征性地意思意思隨便挑著見了幾個。懶得見那么多人固然是原因之一,當然更重要的,其實是因為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和健康水平,根本也不允許。對夏昭時的欲擒故縱,“縱”已經實施了,林煙每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就琢磨著,在化療之前什么時候,再來一次“擒”呢?卻不料,韓笑竟先登門造訪了。不過仔細想想,韓笑的造訪,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別出乎意料的事情。韓笑走進病房,林煙直接忽略他,十分不給面子地單刀直入,一堆問題劈頭蓋臉地啪啪扔出:“你女兒怎么樣了?現在幾個月?寶寶出生了嗎?什么時候生?”韓笑一頓,瞇起眼睛神情復雜,半晌才慢條斯理略似感慨地說:“呵,真沒想到,你倒是真的關心瑩瑩。”林煙挑釁一笑:“我是真的關心韓瑩月沒錯。不過可惜了,如果她不是你韓笑的女兒,那我會更關心她一百倍。”韓笑莫名其妙被噎了一句,也不生氣,反倒似笑非笑搖著頭嘆氣:“嘖,不愧是林煙,了不起,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改不了你這伶牙俐齒尖銳刻薄的老毛病。”林煙聳聳肩,滿臉無所謂地說:“我一直這樣,這輩子也就這樣,韓老板您不是老早就知道,也老早就該習慣了嗎?”歪起腦袋眉目天真,“而且,也正是因為這個時候,所以我才更不能不伶牙俐齒,尖銳刻薄呀。不然以后就算想再噎您幾句,估計也沒力氣,更沒機會了,您說是吧?”韓笑低笑一聲不置可否。良久無話,突然林煙百無聊賴中眼尖地注意到,韓笑曾幾十年不離手不取下的那一枚昂貴玉扳指,不見了。因為過去韓笑對那東西分分秒秒時時刻刻都絕不離手的堅決態度和恒久畫面,留給所有人的印象都實在是太過深刻了,所以此前這一對比,便讓這一刻韓笑空空蕩蕩空無一物的左手大么指,顯得愈發鮮明刺眼。林煙驚奇地眨了眨眼,忍不住悶笑戲謔:“喲,難得啊,總算知道自己究竟誤會了多久,又到底傻逼了多少年呀。嘖嘖,這么毀滅性的悲摧事實,倒也真難為讓韓老板您這年過半百的老人家來接受了。哎,勇氣可嘉,我很佩服啊。”韓笑深深看了林煙一眼,半晌,慢吞吞地:“你還打算繼續跟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多久?……或者,你壓根兒就打算,一直跟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嗎。”林煙神色夸張地驚疑:“咦?什么?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么有意義的話題可說嗎?……嚇!我怎么不知道?”林煙這明顯是懂裝不懂,表演過度的戲弄模樣,到底讓韓笑皺起眉頭。額角深淺不一的溝壑細紋漸漸透出幾分難以置信的錯愕痕跡:“究竟怎么回事,林煙。莫非你不想要因因和你那個卑劣下賤的性奴老爸合葬了嗎?曾經求我求成那樣,一輩子就為了做這一件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因因弄到手,而現在居然這么快輕易放棄……這可,不像是你。”林煙嗤笑,仍是那句雷打不動的自嘲:“不好意思,這就是我,我就這樣,很遺憾讓您失望,不過我不抱歉。”韓笑慢慢陰沉下臉,精瘦凸出的白凈指節一下一下敲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