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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兩個人越走越遠,一直出了城。不知為何,那孩子睡得很死,到了地方也沒醒。師父指揮著夏亦把孩子放在床上,這才出門與夏亦說話。他們正呆在城外一座莊園里。夏亦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這莊園居然是門派的產業。兩人坐在外邊的亭子里,終于能好好說說話。師父牛飲了三杯茶,這才抬頭看這個大弟子:“不回去了?”夏亦微微點了點頭,卻不敢抬頭去瞧。“挺好的,”師父又喝了一口茶,“這幺多年……去哪了?”略微猶豫了下,夏亦把這些年的經歷和盤托出。“這可真是……”老人家嘴唇翕動了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夏亦的頭,“你倒是話越來越少了。”“……師父。”夏亦叫了一聲,有些無奈。“誰叫你從小話就少。”師父放下茶杯,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那時候你才幾歲?連個為什幺都不問,我還以為這孩子是個傻子。”當然,后來發現這孩子不僅不傻,在武學方面還聰明得叫人心驚。夏亦笑笑聽著,不說話。他之前為了隱藏形跡,一個熟人都沒有聯系過。撞見的時候本來還怕因為這個被老頭子罵一頓,現在卻有些重逢的欣悅歡喜了,師父問他幾個問題也一一答了。直到兩個字響起:“跪下。”第47章云涌3夏亦愣了下,卻順從地跪下了。他低頭看著地面,等著師父的責罰或是命令。卻半天都沒聽到一個字,他疑惑地抬起頭來,眼前卻是一片血紅。人身體里居然有這幺多血嗎?大夫到了之后,夏亦還木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身上臉上都是師父噴出來的那一口血。他殺過那幺多人,卻是第一次覺得這猩紅的液體又粘稠又惡心,拿劍的手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起來。他突然覺得冷,重逢的歡喜仿佛是一個泡沫,就這幺破碎掉了,在剛剛重逢的時候,在憧憬盼望的時候。這個人,就要不在了。夏亦抖著手,試圖握住腰間的劍。可他而今不過一商人,身邊怎幺會有這般兇器。手摸過去,不過一片空蕩蕩。不一會兒大夫就走了出來,他招招手叫夏亦進去,心里有幾分同情。當年他也是跟這師徒二人一起游山玩水折騰過的,眼看著這孩子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一心都是精忠報國。那時候誰能想到有而今的事兒?掀開門簾子,里邊師父他老人家躺在床上,已經醒了,看著精神還好。夏亦悶不做聲地走過去跪下,不知道該說些什幺。“手伸出來。”夏亦照做了,雙手抬起,舉過頭頂,然后手上一沉。他傻傻地抬頭看,手里放了一柄劍。這劍極長,長而細,形似祭祀時用的禮劍,而非一把兇器,劍鞘上還刻畫著道德經。夏亦對這東西再熟悉不過了——掌門佩劍,也是他幼時拿來練劍的東西。當時他四歲,文哥摔斷了腿,大人們在屋子里說話,他蹲在窗臺下面偷聽。那個欽天監的人說他是天煞孤星克親命。母親哭得厲害,抽抽噎噎地問會不會克父,父親雖然不說話,但是握劍的手很緊,好像戰場上砍人的模樣。然后夏亦就悟了,福至心靈一點明。他自己走進去,走到那個曾經問他要不要出去看大好河山的老頭面前跪下:“師父受徒兒一拜。”自此,祠堂劃去夏家公子,只余江湖巫山子弟。師父說他確實“命里帶煞”,于是他小時候一身的玲瑯環佩綾羅綢緞,手里握著這柄沒開刃的劍讀心經禮記道德經清心經,武功只學了內力,和師弟打架總是輸,文文靜靜呆到十一歲。然后外族突然扣關,被訪友的師父撇在邊關小鎮的夏亦就這幺被抓了壯丁,跟著軍隊打仗去了。他在戰場上學會了殺人,又一路從小兵殺成了參謀。元帥老了,經不起南北來回的折騰,于是這個兒子被找回來,用一堆家族利益血脈親情來捆綁他。夏亦就安安靜靜的接著,不答應也不拒絕。他確實是被教得迂腐了,忠君愛國放在頭前,其他的全都顧不得。等南邊的蠻子被打怕了,他也成了將軍,想解甲歸田回去當他的江湖人是不成了,下半輩子估計也就是在馬背上征戰,成為朝廷和國家的矛與盾。這也挺好的,不是幺。可是后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他這個半路出家的畢竟還是不懂人心險惡政治陰謀。連給師父寫信道個別都沒來得及。第48章云涌4“今巫山掌門譚徵,年老體弱,不堪重任,傳位于大弟子夏亦。賜道號恬簡。愿其性恬淡簡樸,不失本心,承巫山百年基業。”“弟子……遵命。”夏亦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跪在地上,寒意從膝蓋爬上來。“起吧。”師父動一動給他讓了點地方,“委屈就哭出來,一張冷臉一點意思都沒有。”師父嘆口氣抱怨道:“小時候就不會哭,長大怎幺更不好玩了。”夏亦就蹭著床邊一點地方坐,姿勢跟扎馬步一樣。“莫要想那幺多,門派不要你做和尚的。而且命格早就改了,克親這些廢話也不必再提。到時候你帶他一起去就是了。隔壁那孩子是你師弟的,他娘就是當年天機閣放你邊上那個丫頭。后來打仗的時候中了蠱,蠱解了,毒卻傳給了孩子。你要是能治,就幫幫他,我這個老頭子是有心無力嘍。”夏亦還是呆愣愣的,師父有點無奈,上手擰他耳朵。“聽著沒?”“師父,”夏亦抬眼看他,“毒傳下來……這是什幺意思?”當年助陣的江湖人,沒有上百也有數十,都是門派的中流砥柱,活下來了大多。其中大半都中過蠱,也就是說……“瀾清,也就是這孩子。他是第一個出生的,大概有四五對都出現了這種事兒吧——就是會嗜血狂躁,忍不住的時候會暴起傷人。其余的都還沒有子嗣。你也不必多想……”剩下的話都云山霧罩地聽不清楚了,夏亦心里忽然涌上自責來。為臣者,要對皇權忠心。與南蠻激戰至死,他無悔。可是為將者,他當護衛子民。稚童何辜?父母何辜?不過是一時好心為國為民,卻落得如此下場,怨誰?恨誰?舉目四望,居然只剩下一個自己去賠罪。“師父。”夏亦打斷了老人的喋喋不休,擠出一個笑來,“我出去靜一靜。”“……”夏亦去看了那孩子。孩子閉著眼睛,很瘦,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常年透支生命的爆發使得他看起來像個瓷娃娃,脆弱,蒼白,易碎。邊上的小火爐里咕嘟咕嘟煮著湯藥。他走過去把藥盛出來,自己嘗了一口,忍不住因為那苦澀皺了皺眉。“這藥好苦的。”孩子稚嫩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因為掙扎叫喊的時候傷了嗓子,聽起來尖細又沙啞,好像貓爪子抓在琉璃器上的調調。他好奇地看著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大人,心里有一點疑惑。從他控制不住傷了母親之后,就很少見到外人了。這一次出門還是磨了祖師爺好久的,可惜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