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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球。”“好吧,隨便你。”高立遠也拿他沒辦法,讓于阿姨跟魏敏婧在沙發另一端坐了,轉頭去泡茶。于阿姨打量夠了屋子,果不其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松鼠身上:“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十九。”“才十九?那可真年輕,前程遠著呢。”于阿姨像是真心誠意地贊了一句,又問他,“你是哪兒的人?跟小高一個地方的?”松鼠本來想順著答是,可考慮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高立遠老家在哪,頓了下還是說:“不是……我家在松寧。”他說這話時眼睛瞟著電視,感覺到有道目光從飲水機那掃過來,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于阿姨還在追問松寧在哪,倒是一直沒說話的魏敏婧開腔了:“是咱們市下面的一個縣。”“哦,這樣啊。”正巧高立遠端了茶回來,于阿姨趕緊笑著點點頭,不忘了夸一下自家孩子,“你看這丫頭,平時悶聲不響的,心里倒是啥都知道。”正主回來,于阿姨再懶得搭理松鼠,一個勁地找話,醉翁之意要多明顯有多明顯。松鼠在一邊冷眼瞧著,被母親拖來的魏敏婧不見得有多熱衷,高立遠也從頭到尾都是一副裝出來的客套樣,談話在于阿姨的堅持下勉強支撐了半個鐘頭,最后終于告一段落。高立遠送完客,回頭就發現松鼠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挪回了他的慣常座位。于阿姨帶來了一打雞蛋,他問松鼠:“晚上你是想吃黃瓜炒蛋還是番茄蛋湯?”“湯。”松鼠意簡言賅地答,正巧電視里足球賽一腳射門,讓他用力一拍大腿,“好球!”高立遠瞧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第13章故事松鼠刷完碗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正瞧見高立遠在茶幾邊坐下,掏出支煙叼在嘴里。他傷了只胳膊,僅剩的單手卻依舊利索,趁高立遠不備就一把將那支煙搶了來,縮回自己慣常坐的角落,不忘呲牙咧嘴朝對方一笑:“謝啦。”從飯館老板那順來的紅塔山前天就被他抽完了,昨天光顧著生氣,結果今天起來之后煙癮犯得格外厲害。他正計劃著等晚上涼快了下樓去買,偏巧有不要錢的送上門來。高立遠冷不防被搶了煙,順勢扭頭過去,正看見松鼠朝自己做鬼臉。不知道是單純怕煙掉了還是擔心自己會搶回來,松鼠用牙咬著過濾嘴,說話的時候,正好能看見被他咬住的,一圈兒顏色稍深的水痕。高立遠移回視線,沉默地重新抽出一支香煙。背后的風扇忽悠悠地旋轉著,將兩股淡藍色煙霧聚合又攪散。松鼠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朝天花板上吐著煙圈,忽然聽見一聲問:“你老家是在松寧?”他動作一僵,沒吭聲,片刻后果然聽見高立遠又重復了一次,末尾還提醒似的叫他的名字:“松鼠。”“你查戶口呢?管這么多干嘛。”松鼠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硬邦邦地把話丟過去,“我可是跟你簽過合同的,別想把我打發回家。”“你想哪兒去了。”高立遠一聽那語氣就猜到松鼠肯定理解錯了自己意思,嘆口氣,還是先掐滅了煙,正視著對方把自己下午考慮的事都說給他知道:“我是想問你,等手傷好了有什么打算?你年紀還小,不如再去讀個職高什么的,出來工作也穩定些……松寧離這兒也不算太遠,我哪天可以陪你回去一趟,跟你家里商量商量。”原來他是這個意思。松鼠吸完最后一口煙,臉色稍微緩和了些,盯著茶幾邊緣坑洼的磕痕,答:“我爸媽都死了,還能跟誰商量去。”他原以為這番對話可以就此告一段落,說句真心話,那些端盤子掃衛生還得看人臉色的體力活松鼠確實不樂意做,不然也不會在唐哥那耗上這么久了——可問題是,讀職高,誰來出錢?“那家里總還有個親戚什么的吧,”高立遠卻還在問,“否則你當時……”“有完沒完!”暑熱像是化成了有形的薄膜,一層層裹在身上,把煩躁的思緒一股腦地都逼了出來。松鼠終于忍不住地嚷出聲,打斷了高立遠之后還不忘反將他一軍:“什么都問我,怎么不先講講你的事?你那堆嚇死人的獎牌為什么全收在柜子里?”松鼠語速飛快,講完之后順手就抄起高立遠之前晾在那的茶水,惡狠狠灌了一大口。茶葉大約是放多了,味道苦得發澀,他咂下嘴,再抬眼時高立遠還保持著剛才被自己打斷時的姿勢,像是怔住了。過了一會兒高立遠才回過神來,先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才苦笑著嘆口氣:“你怎么還在惦記這個。”松鼠不搭腔,只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表情瞪回去。哪知道這回高立遠出乎意料地坦誠,轉身開了那扇柜門,拿出一塊獎牌遞給松鼠看了眼:“這個。就是這個獎,讓我被招進了省隊。”“省隊?!”松鼠雖然成天沒干過什么正事,對這些還是有點兒概念,當下就瞪大了眼,“那你怎么……你是哪年退役的啊?”“早了去了,高中我就沒再跑了。”高立遠摩挲著那塊獎牌,搖搖頭,“我爸媽以前都是國營廠的工人,當時老想著,我喜歡搗騰些其他的興趣也沒關系,大不了以后回去,跟他們一樣捧鐵飯碗。后來一下子都下了崗,又改了念頭催我趕緊回學校讀書,覺得只有考個大學生才能有保障——可惜我不是那塊料子。”“就這樣?”高立遠講述得太過簡潔,讓松鼠有些驚奇,忍不住反問了一句,得到個確認的答復:“就這樣。”高立遠簡單點了下頭,想著既然已經講完,就試圖把話題重新拉回最開始的事情上:“好了,再說你上學的事……”“等等等等!”松鼠卻不依不撓,連忙叫停了他,這回干脆挪出了自己的窩,挨到高立遠旁邊去:“那你之前在省隊的時候,是住省城?省城里怎么樣?”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打聽還是純粹想把話題扯得遠遠地,直到高立遠喝完了眼前的一杯茶又續了次水,松鼠還在接連不斷地拋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問題。他被接踵而來的問題砸得哭笑不得,最后終于投降一樣地站起身,從自己臥室里拿出一本相簿。“給你看看照片好了。”高立遠小時候跟后來拍的照片都很少,大部分都是當年在省隊的合影留念。他在那些有點兒褪色的照片里指給松鼠看許多年前的省體育館,高高的穹頂下,站著一排五官都還沒完全長開的少年。松鼠一眼就認出了高立遠:理了個幾乎可以看見頭皮的板寸,瘦高瘦高地站在隊伍中,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