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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五點鐘起來,我們去一個地方。”他吃完最后一口,用紙巾抹了抹嘴。 “去哪里?” “看日出。”Y隨口戲謔道。 “噢。”蘇傾微笑著趴在了桌上,“我還沒有正式看過日出。” 飯后蘇傾在家里大掃除,清潔機器人、掃地機器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后面,嗡嗡嗚嗚,從地下室一直掃到了二樓,窗簾也被卸了下來,攪進洗衣機里。 空氣里彌漫著潔凈的濕氣和一點淡淡的清洗劑的味道。蘇傾擦到沙發的時候,Y抱著她的腰把她拖過來,她抓著沙發角不放,活生生被拽成一個C形:“不出遠門,用不著那么干凈。” 然后蘇傾終于被拽到了他旁邊坐著,目光茫然地四處亂瞟,忽而笑了出來,指向了面前的魚缸:“那是怎么回事?” 薇安送來的那只巨型水族箱,珊瑚、海藻還在,游在里面卻變成兩條梭子形的扁扁的銀色鯽魚,它們游得慢吞吞,嘴一張一合,恐懼地看著面前的艷麗海螺。 “原來的那些魚呢?”那些張牙舞爪的、艷麗得好像貴婦的彩色熱帶魚,魚鰭都像華麗的禮服裙,說實話她是有點害怕的,不過現在她更擔心它們的去處。 Y咬了一口蘋果,毫不在意地說:“丟進河里了。” 蘇傾呆了好半天才窸窸窣窣地笑了起來,她趴在水族箱玻璃上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以后別這樣了。” 掃地機器人鳴叫著靠近,蘇傾繼續進行她的大掃除,在所有織物上噴灑除螨噴霧。在十點鐘時她被拽到了樓上的房間。洗好烘干的窗簾還沒掛上去,窗戶顯得光禿禿的。 “我得把窗簾掛上……” Y板著臉將房間門落鎖,扭身將她扛到了床上:“回來以后我幫你掛。” 他躺著調整智能手表,似乎安排了許多日程,只撩撥了她一會兒就鈕滅了臺燈:“明天要早起,最好早點睡。” Y在黑暗中考量各種各樣的事情,一時間難以入睡。他考慮著陳部長的最后通牒,警察給他看的那段錄像,還有擔憂聯合政府實驗室那臺大型強離子對撞機能不能真正制造出蟲洞。 ——這還真的夠嗆,他閉了閉眼睛,一切還停留在大學專業課的理論階段。他又想起追悼會上身披星旗的宛如睡著了一樣的父母,如果像那樣出了意外。 他在心里荒唐地笑了笑:“那也不錯,算殉情了。” 不過這個念頭沒持續多久,就讓身邊的人打斷了。 小機器人大約因為他睡得熟了,一條腿輕輕地跨在了他的腰上,隨后是微涼的手臂,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上來。帶著香味的蓬松柔軟的長發散了他一臉。 她用額頭親昵地蹭過他的脖子和臉,幾乎像是小動物樣的本能的表達,隨后她的唇落下來,印在他唇上,小心而輕輕地貼著,就不再動彈了,半天都沒有離開。 如果不是Y清醒著,他根本不知道她會有這樣主動的、濃烈的愛意表達,但同時他又感覺到什么涼冰冰濕漉漉的東西順著他的下頜和她的發絲纏綿地滑落下去,像是花間的涓涓的細流。 她離開他的唇,倦鳥一樣將額頭埋進他肩頭。 Y的手忍不住順著她的脊線撫摸上去,在平衡器的位置摁了一下,故意開口問:“這個到底是在哪摔裂的?” 蘇傾像被驚了一跳,一骨碌從他身上翻下去,縮進了被子里。他在貝殼一樣的被子外面輕輕拍了拍,里面藏著的軟體動物膽怯地一動不動,他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拍了一會兒,不一會就將自己給拍睡著了。 蘇傾從床上坐起來,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趿著拖鞋輕手輕腳地下樓去,從洗衣機里將織物取出來,從西到東地掛好了客廳的窗簾。窗外是清冷的月色,一些飛蛾不知疲倦地撲打著窗戶。 夜是很冷的,她為地板打蠟。 蘇傾披著外套為植物澆水,勿忘我開了第一簇藍色的花,安靜恬美地開在夜色里。原處的一大片日本葦在月色下朦朧如夢境,她在夢境里徜徉一會兒,折下一小枝,拿在手里吹著玩。 她拿著這半截蘆葦坐在門檻上,兩只腿從柔軟的棉質睡裙下伸出去,放松地搭在地板上,仰頭看了一個小時的月亮。直到趕早的鳥雀蘇醒,它們在還未褪去的夜色中啾啾鬧騰起來。 她知道是時候該回去了。 “早上好。” 一只微涼的手摸了摸Y的臉,他的睫毛顫了顫,蹙眉握住她的手,那含笑的聲音還在穩當當地繼續:“今天上午晴轉多云,8-15攝氏度,下午有雷陣雨,記得帶傘。空氣質量不太好,應盡量減少戶外活動……” Y抬起手腕,瞇著眼看清了智能手表,有些詫異:“四點?” 回頭看窗,外面天還黑著。 蘇傾小聲地說:“四點。我想先去你的實驗室看看。” 他躺在床上停了片刻,一骨碌坐了起來,揉著自己的眉頭:“……好。” 這是Y為數不多的,在凌晨洗漱的經歷。 洗手間和走廊燈都開著,刺目地亮,他看到鏡子里的人半瞇著眼睛,眼底的烏青在青年蒼白的皮膚上格外明顯,他深吸口氣,鞠一捧水拍在臉上。 再抬起頭時,鏡子里倒映出一張明艷的臉。 蘇傾的頭發散著,精心地編了辮子,輕挽在背后。她穿了一件淺緋的長裙,背了一只細鏈的小巧皮包,她笑著瞧他,涂了靚麗的正紅色的啞光唇膏,襯出一口糯米牙,美得像電影明星一樣。 Y靜靜看著鏡子,恍惚中似乎覺得少了什么,不過他一時沒能找出來,便沒有說話。 “因為是第一次去看日出。”她的眼神里還有些羞澀的緊張,把裙擺輕輕拎起來,讓Y看見她一雙雪白足上穿著的綁帶細高跟鞋。 “穿得習慣嗎?”他拉了拉褲腳,蹲下身捏了捏她的小腿。 蘇傾依然笑著:“可以。” 他們在夜色中出門,真像是年輕的戀人某次長途旅行的激動的出發日。外面的空氣還沁著濕漉漉的涼意,Y幫她把車門打開。 時間寬裕,他專程將車開得很慢,像是兜風一樣。凌晨時的車很少,他們獨享寬闊無垠的空中軌道。窗戶開了一個小口,風拂亂他們的頭發,蘇傾貼著玻璃,俯瞰著燈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