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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帶過了他額頭上的冷汗,二人各自安靜下來。 晨曦從窗口滲入,絲絲縷縷的金黃,照在這被子角兒上。 蘇傾坐起來,黑發傾瀉于背上,眼睫上曬著陽光,還有些迷糊。回頭看見沈軼身上沒有蓋被子,感覺到十分愧疚,探過身子,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 昨夜她也不知怎么睡的,竟然將被子全卷走了。 “柳兒?!彼孪麓?,看這陽光,她知道自己起晚了,院子里大伙肯定已忙活起來,她今天學了一道新菜要做。 “誒,來了!”柳兒打好了水,擼好了袖子,就侯在外面。 其實,他也不知道擦身的意義在哪里。這三年來,二少爺不吃不喝,所有的代謝都停止了,這哪兒還算一個活人?在他眼里,像是已死之人含著不腐仙丹。 但是夫人同他相處的樣子,好似他還生龍活虎一樣,搞得柳兒擦身時膽戰心驚,生怕下手重了,二少爺會突然睜開眼睛。 蘇傾蹬上鞋子,外頭就吵嚷起來,她走出院子,被幾個鑲金條的大紅箱子晃花了眼。 她挽著頭發,抬眼見著沈祈立在院中,正指使人往她院子里抬箱子。 ……怎么又來了? “弟妹,我來同你送點東西?!彼蓾?,像是一夜間老了十歲,望著她的目光有些魔怔,叫人翻開一個個箱子看,里面琳瑯的珠寶生光。 他明知道這只是個貪財勢利的丫頭,可讓她高興了,又能如何? “喜歡便留著吧?!?/br> 蘇傾稍一打量,便知那分量,只覺得沈祈怕是瘋了:“大哥……” “少爺,少爺……”遠遠的,有人帶著哭腔兒踉蹌著喊,又是一堆人過來,數個丫鬟簇擁著上氣不接下氣的鎖兒,鎖兒哭得滿臉淚痕,頭發沒梳好,可見也是剛起,“那是都是咱們家的東西,你要往哪兒拿去?” 這會院子里聚齊了人,倒是很熱鬧。 鎖兒見了滿地箱子,好似是崩潰了,撒潑一般坐在了地上哭:“養外室也便罷了呀,怎么連個小丫頭片子都能入得了你的眼……” 沈祈低眼瞧她,切齒:“住口?!?/br> 他似頭痛得厲害,拎起她肩膀上的衣服,克制道:“給我起來?!?/br> “那可是你兄弟媳……”鎖兒哭了一半,抬起的手剎那間僵住了,四目相對,她整個人篩糠般戰栗起來,“你,你,你是誰……” 蘇傾說:“我是小艾呀,夫人不是才給我許的婚么?” 鎖兒瞧著這張臉,噩夢重臨,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變成這樣一張臉,環繞著譏笑著她:“不是,你不是……賤人,陰魂不散的賤人……” 她臉一白,昏過去了。 夫人的丫頭們嚇得七手八腳抬起鎖兒來,征詢地看著沈祈:“大少爺,夫人不好了?!?/br> 另一隊人似乎是另一個幫派的,也去拉沈祈的袖口:“大少爺,晚娘又吐了,這胎怕是不好,還是先去看看晚娘吧。” 沈祈木著臉任他們拉扯,頭痛欲裂,轉身時疲態盡顯,露了鬢邊叢叢灰白,其實他并不很老,也不過才過而立之年。 晌午的陽光照射在他紫紅的官袍上,蘇傾在他背后道:“大哥再見。” 沈祈步子頓了頓,沒能回頭,被那一群丫鬟們推搡著,行尸走rou般走出了東院。 這天下午,臨平來了。 “我給你們找了四輛馬車,丫鬟可以一起去,山長水遠,少帶些行李?!彼碱^緊皺,唇邊起了血泡,可見這兩日為了那個預言著急上火,“人和車馬都給你留著。你們到了那邊……記得來信。” 蘇傾問:“你不過去嗎?” 她已讓臨平將此事告知親眷,他似乎仍然有些猶豫:“我們隨后便到?!?/br> 蘇傾點點頭:“謝謝臨將軍?!?/br> 臨平進去看了一眼沈軼。出來時見蘇傾坐在院里小石墩上刺繡,神情依然平和寧靜,好像一尊圣潔的石刻神女像。 “繡的是鴛鴦戲水?!彼粗故窘o他看上面的紅綠針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我才學這個,針腳不大整齊。” 臨平瞧著她鮮活的模樣,焦灼的心,好像也突然間定下了。覺得沒有什么好怕的,什么樣的日子,都會慢慢過下去。 當天晚上,柳兒給東院的丫鬟開了個小會,告知大家要出遠門,不要走漏風聲。 板車抬到院落中,蘇傾則在屋里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行李可帶,帶夠了銀錢,一切都可以再買。 打點好一切,已是深夜,她把屏風展開,泡了個澡,拖著疲倦的身子爬上床去,摸了摸沈軼的鬢發,眼睛像小孩子一樣高興:“明天我們要搬走了。” 燈熄了。 怕再搶了他的被子,蘇傾把被子都讓給他蓋,自己身上只蓋了床薄毯子。她依在他胸口,細聲細氣地同他講著瓊島的事情,沒講兩句便睡著了。 三更天,萬物沉睡,墨蘭色的夜色混雜著,紗帳的影子落在沈軼的臉上,他的睫毛顫抖著,又出了一額頭冷汗,似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火盆里發出一聲“噼啪”的炸響的同時,他似噩夢驚醒,眉心一跳,被纏在巨大的繭一樣的被子中掙脫不開,只得慢慢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茫然睜開眼睛的瞬間,所有的奇幻詭異的聲音退潮一般散去,只余太陽xue一點淺淺的刺痛。他閉閉眼,習慣了一會兒眼前的世界,五感才慢慢回歸。 空氣漂浮的一點甜香,吸入他肺腑,竟讓胃里有了點饑餓的感覺。身上很熱,他急于起來,信手一摸,摸到了散在他胸口的、一頭柔軟順滑的發絲。 有人靠在他懷里,那淺淡的甜香正是從中而來。 菩薩蠻(五) 蘇傾在睡夢中, 感覺自己被人粗暴地扔到了墻角, 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頸。 一裊光靠近, 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滿是淡漠的戾氣。這多年來除了敵人, 沒人敢近他的身,防備幾乎成了與生俱來的本能。他一手掐著這人的脖子,一手端著燭臺照她。他就像久置的機器, 內膛里積滿了灰塵,因而不住地咳著,那微弱的燭焰跟著抖動。 亮光晃得那雙烏眸微瞇起來, 他手下的人小貓似地嗚咽著, 漆黑的碎發落在雪白的額頭上, 她的手沒什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