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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有意無意地加重語氣,“要跟同學和睦相處。” 江諺看他一眼,還沒說什么, 刺耳的下課鈴拉響了。 班主任起身,趁著下課把他帶到班里。 一進門,一股長期不流通的、混雜著汗味的憋悶氣息撲面而來,他無聲地皺一下眉頭。 在這座邊陲小城最好的高中里,學習氛圍近乎壓抑的濃郁,課間靜悄悄的,許多人趴在桌上抓緊時間寫題,很少有人聆聽新生的自我介紹。 江諺站在講臺上,還沒領到校服,上身穿白色T恤,寬松的黑色運動褲包裹著長腿,腳上踩一雙一塵不染的白球鞋。規矩,跟這里又有些格格不入。有幾個女孩子注意到了他拎著包的骨節修長的手,眼睛就沒移開過。 臨近考學的學生通常是不拘小節的,架著黑框眼鏡,臉、胳膊和腰,因為久坐堆積出一點臃腫,掩藏在拖沓的校服下面。大家普遍如此,因而他們對外貌也有些麻木,只是注意到講臺上的男孩子短發微亂,下頜角分明,鼻梁高挺,乍一看很有攻擊性。 他的皮膚蒼白,陽光下的瞳孔像一對琉璃珠子,漠然地滑過她們好奇的打量。 江諺被暫時安排到倒數第二排的陳景言旁邊,伸手拉開椅子。 陳景言問:“新轉學來的。” “嗯。” 陳景言看他有點兒混血相:“新疆來的?” 江諺坐了下來,停了一下,敷衍:“嗯。” “打人不?” 那時候正值疆/獨分子打砸搶燒,新聞里時常報道,他就拿這個開玩笑。 豈料新同桌橫他一眼,眼光很利:“說話小心點兒。” 冷清的帶著傲的腔,有點北京味兒。 陳景言訕笑一聲:“普通話說得不錯呀。” 昨天飛機落地,今天就順利坐在了陌生的課堂里,聽著陌生口音的老師講三角函數。江諺面前攤著空白的筆記本,捏著筆游神。 坐在車上,外面看到最多的是電線。北京的舊電線是不會有那么多的,復雜纏繞的黑色電線密不透風,把陰沉沉的天空割成幾塊,密密麻麻地、蛛網似地纏繞在發黃的舊式單元樓前。陽臺上挑出長長的晾衣桿子,掛著五顏六色的松垮的內衣褲,風一吹掃在電線上。 死氣沉沉,這就是他對這座邊陲小鎮的印象。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竟然能比別處更需要打/黑除惡? 終于捱到中午放學,饑腸轆轆的同學很快地沖向食堂,教室里一下空蕩下來。 江諺坐著,等人走完了才起身,把教室老舊的窗戶挨個推開。 外面飄了淺淺的雨絲,飄在他臉上,仰頭看,天空漲得發白。 他開始慢慢地收拾書包,收到一半,書包煩躁地一扔,褲兜里摸出盒煙,走上天臺。 風像一雙涼手掠過他的脖子。 食指推開煙盒,熟練地抽了一支出來,低頭叼在嘴里,一抬頭,卻怔了一下。 天臺上已經有人了,一個打扮成熟的女孩,長發披肩,背對他坐著。 就以同樣的姿勢,坐在他向來喜歡坐的管道上。 他抬眼多看了兩眼。 藍白條的校服外套蓋在腿上,橙紅色短上衣堪堪掩著細腰,在灰白色的混凝土中開了一朵花一樣顯眼,長發下一截白皙修長的頸。 她手里拿著一枚打火機,拇指反復挑開蓋子,咔嚓咔嚓地打著玩,似乎在想心事,披散的長發上沾著一點薄薄的水珠。 晚鄉一中還有這樣的? 江諺默著,煙從嘴里抽出來,轉身下了臺階。 下了兩階,他又無聲地扭頭看她。女孩應當是化了妝的,側面看睫毛拉得很長。地上落了幾只麻雀,城市里的麻雀不怕人,三兩只聚集在她腳邊。 她正彎腰仔細地看那幾只麻雀,睫毛半晌都不動一下。亮橙色的后衣擺掀起來,一裊腰線貫到背上去,腰又細又白。 江諺回過頭,將那根煙隨手丟進路過的垃圾桶里,去食堂隨便吃了點東西。 晚鄉一中的課塞得很滿,七點半才放學,沒有晚自習。樓里穿梭的背著書包的藍白條身影沿走廊來去,俯瞰下去像是密密麻麻的昆蟲遷徙。 放學之后,陳景言帶著江諺去領校服,兩人一路走著。陳景言問:“你現在住哪?” “景城。” “那離學校不遠,以后可以一起騎車。” 江諺不置可否。 不過他已經確定自己不想再乘晚鄉的出租車了。 走廊盡頭的窗戶透著夕陽的暖光,很漂亮地鋪在地上。迎面的三三兩兩背書包的身影里,夾著一個不太一樣的。女生披散著長卷發,窈窕身形背光,是中午見過的那個。 她沒有穿校服運動褲,穿的是窄腿的牛仔褲,襯出又細又直的一雙腿。校服外套敞著,松垮垮地蓋著一點胯,拎著黑色袋子,手保養得似嫩筍,打扮得比同齡人慵懶成熟。 江諺抬起頭直視她,她精致的臉慢慢地從昏暗里走出來,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望見了他,眼神驀地變了。 他也在那一刻沒來由地心悸了一下。 他與她對視著,直到她從走廊擦肩而過。刮過一陣令人眩暈的香水的風。 所有反常讓這股味道阻斷了,江諺皺了一下眉頭,繃著嘴角用力揉了揉心口。 陳景言的手拍在他肩膀上:“漂亮嗎?” 江諺很煩亂。他當然認得清天生的漂亮臉蛋,只是有的漂亮是擺在櫥柜里的精致貴重的商品,打眼一看就沒有親近的欲/望。 可是剛才那一刻,美艷剎那間破碎,她看著他的眼神是一汪軟和的水,平靜的親昵和熱忱,那是看熟人才有的眼神。 他回想了一遍過往的認識的女孩,可沒有找到對應的這張臉。 他毫不客氣地把那只手從肩膀上拂下來:“你認識她?” “十四班蘇傾啊,誰不知道。家里頂有錢的,就是壞。” 江諺問:“怎么壞?” “不學習唄。抽煙喝酒泡吧,沒有她不做的。” 江諺的手指無語地抵著口袋里的煙盒:“這就算是壞了?” 陳景言補充:“還炫富。” 走到樓下,一輛黑色卡宴橫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