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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字兒了。” 葉芩抽開手指,上下打量那幅惟妙惟肖的插圖。 如果是自己看到,興許沒有什么。但是現(xiàn)在身旁還挨著一個人,能嗅見她身上飄來的香氣。 他忽然將那頁紙暴力地撕了下來,疊了個小船放進水里,伸手一推。 風又卷起他的發(fā)絲,帶著小船去了。 他的語氣忽然柔和了一些:“我沒事。” 蘇傾合上小畫書,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我聽阿煜說,新式學堂里不太學古文了,教天文、地理、數(shù)學。” “嗯。” “五少爺也上新式學堂嗎?” 他橫她一眼:“我叫葉芩。” 蘇傾沒回話,只是低頭笑了一下,眼睛彎起的弧度溫柔含蓄。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愿意包容。 葉芩仰頭望瀑布,想到的是那一天她低頭扎辮子,那樣一根長而黑的辮子,和被打濕而卷曲的碎發(fā),貼在細瓷般的脖子上。 新式女學生中正流行的齊耳短發(fā)太激進,不適合她。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剛才畫上的蜘蛛精那樣濕漉漉的披肩長發(fā)。 少年忽然彎下腰,泄憤似的撿了片石子兒打水漂,石子旋轉(zhuǎn)入水,又像水蠆那樣跳躍著,蕩起由近及遠的一圈圈漣漪。 “你想上新式學堂?” 蘇傾的食指來回撫摸著紙頁撕裂的斷口,仿佛那是一個粗糙傷口。 她答得很輕快:“不,我就是問問。” 這個時代,無數(shù)漩渦同時出現(xiàn),旻鎮(zhèn)看起來不受其擾,但實際上還是隨著時代洪流一并向前。 她很多次看見蘇煜和一個梳著齊耳短發(fā)的小姐一起回家,大家叫她”三小姐”,一個家里全盤西化的、洋氣時髦的姑娘。她活潑、大方、富有,一舉一動都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她代表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吸引著蘇煜的目光,使他感到好奇和仰慕。 而蘇太太和她,小鎮(zhèn)上的金蓮兒、襖裙和長辮,注定是另一個他急于擺脫的陳舊的世界。 遠遠地,賈三將盆抵在腰上過來,那一盆衣服似乎將他麻桿兒一樣的身子楔出個角度,蘇傾迅速站起來接過了盆:“謝謝。” 賈三嬉皮笑臉,雙手合十:“哎呦,蘇小姐客氣。” “這有個小船。”賈三干完了活,顯得異常興奮,松快的目光四處亂飄,定格在水面漂著的小船上,興致勃勃地撿了起來,拆開一看,臉頓時紅得像猴屁股。 “……五少爺,老爺讓您多讀圣賢書,您……” 葉芩猛地照著他的臉丟了塊石頭,賈三一偏頭,靈巧地閃開了,石塊“撲通”一聲落進水里。 賈三將小船胡亂揣進褂子兜,扭過頭求救似的大喊:“蘇小姐,明兒還來不?” 蘇傾已經(jīng)走上了河岸,日頭靠近中午,遠遠地看得見湖面粼粼如灑金,那邊的兩個人都正看著她,表情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她笑得很耀眼:“來。” 作者有話要說: 畫本文字內(nèi)容引自第七十二回“盤絲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是全文為數(shù)不多的香艷內(nèi)容之一 第7章 雀登枝(四) 蘇煜中午不回家,只有蘇傾和養(yǎng)母兩個人吃飯,蘇太太做飯?zhí)岵黄鹋d致。 碗里是野菜根煮的清粥,蘇太太抱怨:“茶葉鋪子的生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的錢還沒去年多……” 忽然她神秘兮兮地抬起頭,“你說,會不會是那個信客……”她做了個搓手指的動作。 蘇傾聽著,只喝了一小碗便放下:“應該不會吧。” 蘇太太不太滿意她不搭腔,嘟囔:“呆頭呆腦,說了你也不懂。” 蘇傾笑一笑,走到院子里去喂狗,黃狗跟著她的腳跟跑。 她突然看見壇子里有一尾黑色的鯽魚游來游去。 蘇太太恰好走出來:“傾兒,把魚收拾一下,晚上給阿煜燉魚湯。” 蘇傾的頭皮即刻收緊了。她對活魚有天然的恐懼,擼起袖子去撈,小鯽魚滑溜溜地從她手里鉆出去,心里一陣戰(zhàn)栗。 魚一擺尾,濺了她一臉的水。 蘇傾拿胳膊肘擦一下眼睛,聲音都有些顫了:“媽……” “你得練練,總不好一直都怕殺魚呀。”蘇太太站在一旁皺眉頭,“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媽死了你怎么辦?阿煜最愛吃魚,以后你跟阿煜過日……” 蘇傾一雙黑眼珠無措地看著她。 蘇太太住了口,臉色很奇怪,似乎有些尷尬,又像是生了她的氣,她扭頭回屋:“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蘇傾摔了一下午的魚。 從院子這頭摔到那頭,泥水濺了她滿身,黃狗的前爪立了起來,像人一樣吃驚地看。蘇傾安撫地抿了一下嘴唇:“別怕。” 黃狗嗚咽一聲,臥下去,將頭放在前爪上。 最后一下,小鯽魚不再擺尾翻騰了,只有鰓還在一張一合,喘息不定。 蘇傾拿刀的手有點抖,鱗片噼里啪啦地飛濺到了池壁上,血和魚特有的腥味飄飛出來,她的臉色變得慘白。 掏出魚鰾和內(nèi)臟的瞬間,凝固的血塊涌出,死魚“啪”地落進池底,她軟塌塌地蹲下來,干嘔了幾下,隨后劇烈地咳嗽起來,汗水從發(fā)梢上滾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粉塵綻開一朵花。 晚上的魚,蘇傾一口沒動,蘇太太憐愛地給蘇煜夾菜,又夸她魚拾掇得好,氣氛非常和諧。 “姐。”吃完晚飯,蘇煜主動叫住她。 蘇傾問:“魚好吃嗎?” 蘇煜難得露出個笑容:“好吃。” 蘇傾便也微笑起來。 他頓了頓,拉過她的袖子一路到了書房:“姐,你上次的古文抄得真不賴。” 蘇傾忙問:“有人看出來了嗎?” “沒有!”蘇煜顯得很興奮,“三小姐還夸了我字寫得有風骨。” 蘇傾這才舒一口氣:“過關了就好。” 靜了一會兒,蘇煜開口,眼神游移:“對了,媽的手鐲還差多少錢?” 蘇傾正立在桌邊細細研磨,頓了頓,含糊道:“還差不少。” 蘇煜點點頭,在兜里掏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