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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斌沖著貝拉笑, “沒事, 我在這兒看著。” 貝拉哪里敢睡,她同樣挺直了脊背, 目光緊緊盯著窗外。 槍炮的間歇中,汽車發出鳴響,車燈雪亮的刺眼。 “他出去了。”貝拉神色驚疑不定,“你的那位中校朋友出去了。” 去哪兒了?天知道。 周崇斌忍不住罵了一句:“好歹跟老子打聲招呼呀。” 可惜驕傲的俄羅斯軍人就是如此, 一邊伸手討要美鈔,一邊又對軍.火販子不屑一顧。 周崇斌酸溜溜地想著,分明是自己主動下的海,又沒有誰拿槍頂著太陽xue硬逼, 裝什么假正經啊。 當又立的典型。 可現在不是腹誹的時候, 眼下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們的臨時庇護者離開了,這里還安全嗎? 假如這兒不安全的話, 那莫斯科城還有沒有安全的地方? 10月初的莫斯科,已經迫不及待的褪去了秋天的色彩, 走向寒冬。 夜色濃稠得化不開,早晨什么時候才能到來? 貝拉沒有鉆進被窩中安睡,反而起身走到了周崇斌身旁。 周崇斌笑了下,沒再勉強他,只是伸手緊緊的摟抱住對方,居然有心思調侃:“咱們這樣像不像范柳原跟白流蘇呀?” 都是兵臨城下,都是風雨飄搖,一座城的淪陷,成全了一對俗世男女卑微的愛情。 周崇斌語氣哀怨:“我就跟白流蘇似的,一心一意想跟你白首不分離,你卻只想給我棟大房子,只肯包養我。” 他五大三粗眉眼疏闊,看著還真有點里頭范柳原的意思。 然而此刻,從他的嘴里頭念出白流蘇的臺詞,怎么聽怎么違和。 貝拉忍不住笑了。被他重新攬在懷里,跟小狗耍賴似的追個不停:“你就給我個名分嘛。”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還不安分,一個勁兒摳著人家的扣子,活脫脫撒嬌的小姑娘。 這回就是在給美國總統捐100萬的競選資金,估計美國人對她都不會有好臉。 還是老老實實地當中國媳婦多好啊。 貝拉的心也跟此刻的莫斯科城一樣,在風雨中飄搖。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說過了,我不會結婚。” 周崇斌不假思索:“那是因為那一億美金,我來還。一年還不了,就十年還,反正總能還清的。” 貝拉合上了眼睛,沒有應聲。 隔了老半天,黑暗中才響起她的聲音:“別傻了,正經事要緊。” “最要緊的就是你。”周崇斌的甜言蜜語才剛落下,窗外就傳來振聾發聵的聲響。 飛機升上了夜空。 夜色下的吉普,飛快地疾馳在莫斯科大街上。 到了十字路口的時候,坐在后排閉目養神的中校突然間睜開眼睛:“往左開。” 司機吃了一驚:“先生,我們不去議會嗎?” 中校面色如常:“我要去克里姆林宮。” 旁邊的警衛員,下意識地開口問:“您不帶領我們去議會?” 中校突然間笑起來:“不,我們去克里姆林宮。” 警衛員惶恐不已,卻還是嚴格地執行長官的命令。 漆黑的夜色下,槍炮發出的火光是這座城市唯一的亮色。 感受到危險降臨的人們全都躲在家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莫斯科的大街熱鬧得不像夜晚,來來回回的裝甲車與坦克匆忙占據著每一條街道。 那些久無人問津的武器倉庫也終于被人想起來了。大家迫不及待地領用武器。 黎明時分,喝的醉醺醺的倉庫保管員被人用力推醒。 身著軍裝的小個子男人大吼大叫,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真想一槍崩了這個該死的酒鬼。 他們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沒人應聲,非得他們破門而入才行。 大胡子酒鬼倉庫員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慢吞吞地抓起鑰匙去開門。 他不高興地抱怨道:“以后不要這種時候來拿東西,反正就是大白天也不會有人管。” “嘿,你這個家伙,你知道什么?”小個子軍人不滿地揮舞著拳頭,“我們要保衛莫斯科,消滅所有的叛徒。” 領頭的小胡子軍官顯然是嫌棄他話太多,開口呵斥道:“好了,都動作快點兒。” 他們必須得趕在天亮之前,跟包圍議會大廈的隊伍匯合。 倉庫保管員拿出鑰匙,哆哆嗦嗦了半天,終于開了倉庫大門。 不耐煩的小個子軍人一把將他推開,然后眾人魚貫而入,還有人踩到了老酒鬼的腿上。 誰也沒有跟老人道歉,誰也顧不上管他,眾人都匆匆忙忙的跑進倉庫中,他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 自從解體之后,政府撥給倉庫的經費就極其有限,這些武器根本談不上日常保養。 比起更多廢棄在荒野中的坦克,裝甲車,他們能有個地方遮風擋雨,就已經幸運至極。 倉庫里頭的氣味很不好聞,老酒鬼總是到處喝醉,哪兒都彌漫著濃郁的酒精味。 “這個該死的家伙,他肯定是連防凍液都偷偷喝了。”小個子軍人咒罵著,按人頭分配武器。 倉庫門口的老人當然聽不到他的咒罵,即使聽到了,老人也不在乎。 黑暗中,老人顫顫巍巍地摸出一盒火柴。 因為長時間酗酒,他的手抖得厲害,抽出火柴之后,劃了好幾下都沒能點燃。 啊,他真的是老了,已經是個沒用的老廢物。 倉庫保管員費力地想著,上一次莫斯科如此sao亂是什么時候? 兩年前的8月19號嗎?不不不,如果那時候,真的亂起來,也許蘇維埃就不會解體。 沒有流血的死亡,是最可怕的,因為人們甚至想不起來要反抗。 上一次莫斯科兵臨城下,還是偉大的保衛戰啊。 那個時候,他年輕,是個棒棒的機靈小子,那個時候,他跟他的同伴被稱為紅小鬼。 他們共同奮戰在保衛莫斯科的戰線上。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50年,還是51年? 真糟糕呀,拿破侖與希特勒都沒能征服的莫斯科城,今天要倒在自己人的手上了。 火柴頭快要被劃禿的時候,終于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大胡子保管員小心翼翼呵護著這點兒火苗,點燃手上沾滿機油的的抹布。 抹布被丟下,火迅速燃燒了地上的液體,幾乎是瞬間,大火就包圍了整個倉庫。 爆.炸聲響起來的時候,太陽終于偵破了黑夜的束縛,躍上莫斯科晴空,見證了這場驚天動地的武器庫大爆.炸。 俄羅斯人的槍口,不應當對準俄羅斯人。 倒在地上的老人,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微笑。 既然他無力阻止戰爭的發生,那就毀掉武器吧,能毀掉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