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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然而他的一生,所有的光陰都是噩夢,所有的長久都是折磨。 他抬起脫力的右手,橫在自己的頸前,以一種迫不及待的決絕姿態(tài)一劍掙開了身上的所有枷鎖,倒在地上的時候,冰冷的雨水漸漸帶走了他的神志,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到,沒有尋到先帝遺詔,也沒有能夠帶她出宮,她若是還能瞧見自己,定然是不會給他好臉色了。 真可惜啊,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他覺得她是世間最好的顏色。 “大人!”叫作衛(wèi)閔的小和尚猛然向前撲向了裴贄的尸身,不遠處山頭的箭羽霎時間將他洞穿了個遍,淋漓的鮮血一瞬間染了滿地,與裴贄的鮮血混在一起,一路蜿蜒著向臺階之下涌去。 “靜嗔!”玄深叫了一聲,卻沒有來得及阻住任何人。 那小和尚并不曾回頭,瞧了一眼身下的鮮血隨著雨水自臺階而去,似乎是要一路奔向那寒云寺山門之外,他忍著渾身的劇痛與冰冷,艱難道,“我不是靜嗔,我是衛(wèi)閔啊。” 眼中的一點亮光最終熄滅在了潑天的雨簾之下。 裴貞緩緩俯下身,將裴贄倒下時落在地上的物件撿了起來,那是一支束發(fā)的銀簪,樣式和質地都已經是許多年前的模樣。 他將那支銀簪握得很緊,他認得它,裴贄離開鎮(zhèn)南王府的那一日,他瞧見過,那時候他發(fā)上束著的,就是這支銀簪。 那時候,裴贄還是他的二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是一個不話癆的渣作者,吱。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魚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歸路 今日的雨勢始終毫無休止的意思, 澆得人心涼,藏經閣內外這樣多的人, 竟無人再說上一句話,只默然瞧著漫天的大雨將地上的血跡蕩滌而去。 原本守在趙緒與玄深面前的那些僧人散了開來, 好讓趙緒與裴貞二人, 隔著層層雨幕仍然能夠瞧清楚彼此的面龐。 裴貞手中捏著那支銀簪, 向著趙緒緩緩說道, “借來的驍騎營都在山頂, 只瞧見了藏經閣外頭裴贄的自盡,不曾見到你的死而復生,你與趙纓之間的事情, 裴家不會插手。”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我也不會。” 趙緒點了點頭,他負手瞧著裴貞, 平靜說道,“你今日,未守好與我的約定。” 裴貞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沈羨, 瞧見她肩頭已經完全洇染開去的血跡,淡淡應道, “那是我二哥的血。” “阿羨本來不應該在裴贄手中。” 他與裴貞本有約定,以齊裕案打開缺口,以毒發(fā)為餌,料定裴贄不會再坐以待斃, 必趁此機會最后一搏,裴貞想要的是裴贄,而他想要的,是揪出裴贄手中的力量。 他并不想牽扯沈羨入局,是以吩咐了將她留在山頂禪房,本是在裴貞的伸手之內,可是他卻沒有出手。 裴貞立在大雨之中,面目中的些微諷刺之色瞧起來有些模糊,聽起來卻讓人覺得難過極了。 “我原先覺得,只要能殺了他,什么都可以在所不惜。” 趙緒沒有說話,眼底平靜又冷淡的神色透過雨簾仍然能叫裴貞看在眼中。 他將手中的銀簪收進了懷里頭,又將那把黑色的長弓反手掛在了背上,方才俯下身,將地上裴贄的尸身抱了起來,裴貞雖然向來削瘦,手臂間卻有沉穩(wěn)力量,令人此刻再遠遠瞧著,已然不會覺得這是一個放肆少年模樣了。 他瞧著趙緒,點頭致意道,“今日之事,是我欠了你。” 又向著沈羨說道,“對不住了沈姑娘。” 他兀自笑了笑,抱著裴贄的尸首,轉身便要向山下走去,玄深站在藏經閣之內,面目低垂,合十了雙手無聲地為正要遠去的兩人送行。他沒有念佛偈,是想到裴贄這個人,大約不想在最后一程還要聽見他這副得道高僧的模樣罷。 藏經閣內外的所有僧人,亦是合十了雙手,一道為逝者送行而去。 沈羨瞧著裴貞在雨幕之中削瘦卻挺拔的背影,開口了一聲,“裴五公子。” 裴貞停下了腳步,安靜地回了一句,“我要帶裴二回家。” 沈羨垂下眼眸,低聲道,“他想要的,是解脫。” 山下那間幽暗的禪房,雖然燭光并不算明亮,卻仍然能叫她瞧見裴贄最后在木牌上信手刻下的那幾個字眼。 那上頭,刻的是無名氏。 裴貞沉默了許久,改而應道,“我?guī)x開這里。” 大雨如注,擊打在已經有些年頭的石磚之上,激蕩起的聲音一路逆著雨聲,盤旋而去,隱隱有些清越之聲嘯起。 趙緒隔著一道藏經閣的大門,向著裴貞的背影嘆了一聲, “阿貞,你也應承過我,要護著老七。” 那人只是隔著一重潑天的雨幕,點了點頭。 “趙緒。”沈羨瞧著地面上那枚被踩碎的長命玉佩,低聲說道,“他今日來,是為了求死。” 踏上那些臺階的時候,裴贄曾經同她說,前頭是歸路,沈姑娘先行罷。 這讓她覺得難過,卻沒有辦法為他尋到更好的解脫。 趙緒的眼底有些淺淡的悲憫模樣,也許是裴贄的執(zhí)著令他想到了什么故人,他亦是低聲應道,“這是他們?yōu)樽约哼x的路。” 即使命運不曾給予過憐憫,亦不曾有旁人替他們選擇過前路。 沈羨沒有說話,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手指,已經漸漸干涸的血跡令她動作一滯。 “你方才,受了傷?” 趙緒笑了笑,抬起她的手指,將上頭的血污擦去了一些,“皮rou傷,無礙的。” 她仔細瞧過他的蒼白的面容,靜靜問道,“毒發(fā)是真的,是不是。” 齊裕之死的玉佩是假的,趙緒的毒發(fā)卻是真的。 趙緒依然是風雨不摧的平淡模樣,他瞧了玄深一眼,就見到玄深嘆了一口氣,領著里頭的那些僧人,一道往外頭去,收起了衛(wèi)閔的尸身以后,將余下的衛(wèi)氏族人,帶到了山下的禪房中去。 藏經閣的大門重新闔上了,趙緒才摸了摸沈羨濕透了的鬢發(fā),溫和笑了笑,“這樣大的雨,你又這樣瘦弱,若是再生了病,可怎么辦才好。” 她抿了抿唇,仍然問道,“趙緒,你的毒又發(fā)作了,是不是。” 他與裴貞聯手設局,卻要將她獨自拋離在這場磅礴大雨之外,他甚至,還要騙她是去與玄深弈棋。 他想要獨自忍受的所有苦痛與折磨,都是從她而來。 巨大的無力感自心底涌上來,讓她幾乎不能抬起